近些年来,蒲珏听祖父说了不少有关赵、晋两方目前正在整军备战,战争一触即发的事情。也听闻了赵军在大肆征兵,压迫境内民众的悲惨事迹。因此他一直对于边界形势估计相当不乐观。
没想到,这样一处在氐羌两族边境,又紧挨着大赵国境的小村寨竟然如此祥和,倒是让蒲珏有点愕然。
毕竟之前他想当然地以为大家的警戒状态可能会比较高。
“这有什么哩,我们这儿哪,谁来了都一样,大家不过都是在过自己的日子罢啦。”达瓦寨主看蒲珏如此惊叹的样子,只是哈哈大笑道:“你不知道,咱们这寨子里除了氐部族人,还有不少羌部的居民,甚至还有一些汉族避难的百姓,大家全都过得好好的。”
“这里交错杂居的部落有这么多吗?”蒲珏有些疑惑。
“这倒没有。”达瓦寨主摇了摇头:“我给你说啊,总的来说,咱们草河寨还是以氐人为主的。不过最近往咱们这地方涌入的人有些多,几年积累下来,已经有近十户左右的羌部族人,还有几户汉族逃难过来的居民。”
“哦?那大家平日里相处怎么样?”梁平听到这话,兴致来了,连连发问。
“最早啊,大家住在一起还是有点不对付的地方,但后来久了,各自婚娶起来,这些不对付也不那么要紧啦。”达瓦寨主大笑出声:“况且咱们略阳公最近又有了新的什么政策么,给这些外来的人粮食种子,让他们自力更生,咱们这地方因为这些人的涌入,反而变得更兴旺起来。”他一边说一边拍腿大笑:“你来说说看,这山也开垦了,粮食也变多了,岂不是一件大好事?”
“这是,这是。”蒲珏连连附和。
达瓦寨主未出阁的小女儿珍玛正在给蒲、梁二人添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连忙红着脸跑了。
梁平见到珍玛如此害羞,不由得暗暗觉得好笑,眼神顺着她的方向见她一直跑到了厨房的方向。
珍玛正是雪地捕鸟时看到蒲珏一行人的那个姑娘。也正是她喊了达瓦寨主来开门。
她长着和大多氐人姑娘差不多的相貌:眉毛长,眼睛大,皮肤有点微红,穿着氐人成年女子常穿的五彩裙。但她有格外一点引人注意的地方,便是她那柳叶似的眉毛,一动起来就像是在微笑,让人心里格外欣喜。然而她从小就格外害羞,在这点上却与大多数氐人姑娘的性情有些不同。
达瓦寨主总共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这女儿排名最末,刚过了成年礼。全家人都跟珍宝似的捧在手心里。他见到女儿这个样子,反而乐呵呵一笑。
见到达瓦寨主嘴角的笑意,梁平嘴边甜了起来,赞道:“寨主,您家的珍玛长得可真俊!”
达瓦寨主听到有人赞赏女儿,更加开心了。一下兴致上来,毫不吝啬地夸自己的女儿,拍着胸脯,声音都高了好几度:“这可不是!就咱们这寨子里啊,她的模样可是数一数二的。”
珍玛正在厨房里洗东西。听见这话,心事重重地“滋啦”一声,将热水重重地倒进了盆子里。
梁平听到这倒热水的声音中似有蹊跷,不禁偷笑:这珍玛看来有点故事。这下可有热闹看了。一边这么想着,一丝笑容不自觉地浮上了唇角。
他心里虽这么想着,却一边故作正经地继续问寨主道:“寨主啊,那么多新人进出,怎么你们寨子里完全不作防备呢?就不怕有人从外面攻进来,对你们不利吗?”
其他两人自然瞧不出梁平的小变化,在一边聊得热火朝天。
“当然不会呀,过来的汉人们教我们耕种,羌人们教我们畜牧。你看看,我们这寨子里,什么东西都有,要换了哪里俺都不坚决不同意!”达瓦寨主满面红光,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蒲珏心忖,这地方山势陡峭,加上祖父近来治理甚严,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才挡住了乱兵,反而有了一片和睦之景。于是也一直附和着他,听他乐呵呵地越聊越多。
不多时,珍玛便拿着竹筐回来,里面装了一整筐的谷子,把达瓦寨主给喊走了。
达瓦寨主连忙起身,与蒲、梁二人中止了谈话,并喊来了正准备出门去别家窜门过火神节话家常的大儿子泽西继续招待二人。
不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石碾被驴子拉着转动的声音。
梁平耳力尤佳,只听见一阵响动声起,外面的石磨开始“滋滋”地转了起来。
这石磨转了之后,外面这冰天雪地的,正常情况下,守着石磨的人一般都会离开才对。然而梁平却听到达瓦寨主却搬了张椅子在外面坐了下来,似乎是一点也没有离开石磨的意思。
接着,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微小声,似乎他在这冰天雪地里磕着瓜子。同样,珍玛也嗑起瓜子来,似乎陪在达瓦身边。
不多时,外边那两人居然就坐在石磨边上开始聊起来。
“这么大雪天,这两人在外面待着做什么呢?”梁平一下子便提起了兴趣,便凝着心静听。
泽西笑着坐下,摆弄着火盆。跟蒲、梁二人说叨:“咱家这老爷子最放不下的便是这口碾磨。你不知道,当初啊,我们家就是守着这个碾发家的。于是老爷子每当要用就时时刻刻守着。”
蒲珏笑道:“原来是这样。”
“对啊,”泽西笑道:“你不知道老爷子对这口磨有多么惦记。即便是后来我们都大了,他也做不动了,但还是放不下,每次都时时刻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