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已经上山三十年,头发白了一半,腰也有点弯曲了,法言监院嘱咐出山的同门,遇到合适的人就带上山来,给老秦打打下手,好让他歇息歇息。老阿这天去山谷挑水,竟然不小心把脚崴了,脚踝肿起老高,别说挑水,站一会就痛得一头汗,只好坐在坑上看老秦忙碌。每天去藏经阁前,忠恕都要到厨房给三位伯父问候一声,见老阿痛得那副模样,心疼得流下泪来,他打来一盆热水,把老阿抱到小凳子上,捧起他的伤脚放到热水里,轻轻地揉搓。老阿阻止他道:“孩子,你还是去藏经阁吧,贾道长不见你,还以为旷课了。”忠恕只管低头替他搓脚,老秦放下手里的活,蹲下身来,接过老阿的伤脚,对忠恕道:“听三伯的话,,这里有我和你二伯呢。”忠恕也不言语,站起身来,挑起老阿的担子就往山谷里去了。

忠恕已经十五岁了,个子已到老秦的眉尖,但两个大木桶一衬,还是显得身子骨单薄。史胡子叹道:“这孩子,真是长大了。”老阿一直不言语,这时突然道:“得让他到外面看看。”史胡子道:“老阿就这话不离谱,不能再让他跟着我们在这里混日子了。”老秦心中也在想着这件事,忠恕来到寺里已经十三年了,这孩子心地良善,对待他们三个就像儿子一般体贴孝顺,三人现在已经离不开他,一会不见他,就会忧心不已,但如果任由他像三人一样终老于深山幽谷,无论如何心中不忍。史胡子道:“给掌教监院道长们说说,下山的时候看看他家里还有人没有。如果真查询不到,再过两年就送他下山吧,找个好女人成家,生一堆孩子,也算是个生活。”老阿难得地点头附和史胡子,老秦用布把老阿的伤脚拭干,抄起他的身子,把他移到炕上,道:“不是我不舍得让他走,他的家人十多年都不来找,多半不在人世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他心眼实,不知道防人,没有人照应,送到山下也没法活。”史胡子道:“这孩子心眼实诚不假,但绝对不傻,肯定能照顾自己。”

老秦还是摇头:“你们十多年没下过山,不知道外面什么样了,张掖城过去多繁华,现在死的死,跑得跑,只剩下一半的人,也不知道要躲到几时。前些年,山里的用品在张掖一地就能采办完毕,现在得多跑四五百里,还得防着被抢被盗,一不小心就人货两失。”史胡子道:“每次不是都有道长们跟着吗?他们的武功那么好,只要不是遇到军队,绝对应付得来。”老秦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武功好?就是武功再好也没用,拦路抢劫的都是些饥民穷人,躲兵躲灾,饿得不行了,才拦道求个活路,道长们哪会下手打他们。”史胡子点点头:“那倒也是。”这时老阿实然道:“老秦,你今年下山采办,可以让忠恕跟着去,长长见识。”史胡子一拍手:“我早就有这想法,老阿先说出来了。”老秦想了一会,道:“再看看吧。到时我给监院道长说说。”他是过来人,料定这事有风险,忠恕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心里必起波澜,不一定安心呆在山里,如果在山下难以存活,又无法安静地留在山里,那他这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中。

这时忠恕挑水回来,手持木桶把水倒进缸里,老秦急忙提起另一只桶,道:“你赶紧念书去吧,一会我去挑水,别让贾道长等急了。”忠恕不答话,接过水桶又出去了。史胡子苦笑道:“这孩子有点老阿的脾气,拗着头,就是不说话。”忠恕来回几趟,把水缸挑满才去藏经阁。贾明德并不在阁中,他最近经常呆在丹房,和安仲期等人探讨金丹炼法,深夜才回阁里,忠恕打扫了案头的灰尘,然后看书识了几个字,就坐下炼气。

第二天忠恕又是把水缸挑满后才来,贾明德正在阁中静坐,听到他进来,也不言语。老阿的脚半个月后才消了肿,忠恕怕他使力后伤病复发,硬是替他挑了一个月的水,直到觉得老阿完全没事了,这才不挑。

又到了深秋,是出山采办的时候了。老秦让吴真帮着拟定个采购清单,拿着去找监院法言,法言听完,让老秦回去准备一下,说明天让范虚领着四个人与他一同出山采办。法言见老秦好像还有话想说,就笑着问他还有什么事,老秦就把想让忠恕跟着出山的想法讲了一下。法言沉吟一会,道:“忠恕太过单纯,山下并不太平,如果有个闪失,可不太好。不过范道长沉稳老练,我交待他多多看顾一点,你也多操点心,不要让他有什么意外。”老秦保证道:“这孩子很听话,我叫他呆在身边,睡觉也不离开。”法言笑道:“古人云:慈父多败儿,你可别太娇惯他了。”老秦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等忠恕夜晚从藏经阁回来,老秦就把明天要出山的事讲了,忠恕并不渴望外面的世界,心想反正和大伯在一起,山里山外也没什么不同,也不如何惊喜。老阿跟着忠恕来到他的静室,把他的豹皮褥子打成卷,又收拾了两套替换的衣服,吩咐他出去要紧跟着范道长,忠恕有点疑惑,心想有大伯在身边,为什么要跟着范道长?

第二天早饭后,老秦领着忠恕背了行李来找范虚,范虚带着杜百年、彭桂枝、高丞、商一人等四位道人已经从府库支了钱银,在寺门等着老秦。杜百年、彭桂枝、高丞三人与范虚平辈,商一人则是杜百年的弟子,五人都脱了道袍,换上普通长袍,打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一人七人,离开寺门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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