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一辆军用依维柯平稳驶向76部队。
车内,张晓屯动作极轻地拍拍闭目养神的严臻,“排长,快到了。”
严臻睁开眼,透过车窗玻璃,看了看外面的灯光,“天黑了。”
长时间不说话,他的嗓子变得有些沙哑,几个字出口便把张晓屯吓坏了,生怕他术后创口感觉不适,于是在黑暗里一边摸索保温杯,一边小声嘟哝:“排长你就是不听话,昨天才做完手术,你今天就要闹着出院,谁劝都不听。大夫说了,你手臂上的伤口要是感染了,就是给你自己找麻烦,谁也替不了你。排长,我就闹不明白了,你为啥非得赶着回来啊?首长都说了,你可以养好伤再归队。”
严臻在黑暗中哼了一声,听起来就像是个顽劣固执的孩子,在表达不满。
张晓屯不吭声了。
他哪里能拗得过排长。
半天摸不到保温杯,他不禁有些着急,刚要喊司机打开顶灯,却听到身后有人说:“杯子在这儿。”
他一愣神,手里便多了一个细长的物件。
张晓屯的嘴角唰的拉下来,语气变得冷冰冰的,“别假惺惺装好人了,要不是为了救你,排长能受伤吗?”
对方没有说话,张晓屯还想骂他几句,却听到严臻严厉喝止他,“张晓屯!”
张晓屯才不听呢,这几天在医院,可把他给憋坏了,“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他在比武中心思不专跌进农人架设的陷阱,排长你又怎么会为了救他而受伤,关键是……关键是他在之前还骂过你,说你不顾大局,影响全队成绩。这样恩将仇报的人,排长你怎么还护着他!”
严臻摇摇头,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撑着座位,坐起,转头看着那个耷拉着脑袋,明显被张晓屯打击到的二排战士,语声轻缓地说:“吴哲翰,张晓屯口无遮拦,我代他向你道歉。”
那人影瞬间扬起头,黑暗中眼睛亮闪闪的,“一排长。”
“排长!”张晓屯刚坐起就被严臻按到座位上,“你给我闭嘴!”
张晓屯气得面皮发胀,鼻子里跟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一排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背后说你闲话,你非但不怪我还在比武中救我性命,若不是你,我恐怕……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一排长,你惩罚我吧!”吴哲翰语气激动地说。
严臻摸了摸鼻子,低头笑了。
“我惩罚你做什么,你骂的又没错。”
吴哲翰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排长……”
张晓屯又准备起身辩驳,却被严臻再次瞪回去。
严臻侧过身,抬起左臂,放在吴哲翰的肩膀上,“事实上,的确是我不顾大局,因为一己之私耽搁了比武,是错误就要勇于承认,我会在今后的工作中积极改正。至于你……吴哲翰,我住院三天,你守我三天,够了,这份情你已经还了!你要是爷们就别把这件事放在嘴边上叨叨个没完,有这劲儿头,不如回去好好训练,来年咱们再干掉‘老a’。”
吴哲翰看着严臻亮晶晶的眼睛,只觉得心口有一股热烫的气流涌向喉头,之前酝酿好的千言万语此刻全部化为乌有,他哽咽了一下,双目湿润地看着严臻,说:“好!”
严臻再次按了按他的肩膀,放开他,坐了回去。
严臻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夜景,拍拍身边还在生闷气的张晓屯,“一会儿回去请你吃面啊。”
未来一段日子,他可以享受部队特别照顾的病号饭。
张晓屯哼了一鼻子,把脸转到一边,不理严臻。
严臻扯起嘴角,凑近张晓屯,笑着说:“一碗赵炊事长亲自做的细拉面,油汪汪的肉汤,拆骨肉清晰可见,面上放着几根青翠碧绿的小菠菜,再搁上一个软糯流黄的荷包蛋,这一筷子下去……”
“咕咚!”张晓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严臻用力揉了揉张晓屯的后脑勺。
“馋了吧!”
张晓屯尴尬死了,他捂着发烫的耳朵,躲向一边,“排长你讨厌!”
“哈哈哈……”严臻哈哈大笑。
夜幕下的部队营区,点点星火闪烁,树丛里的夏虫在唧唧鸣叫,增添了一份夏夜的意趣。
“笃笃……”
长安脚步轻缓地走向营区的操场。
“铃铃……”手机在口袋里蜂鸣震动。
她拿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按下接通。
“徐叔叔。”打来电话的正是长家在朔阳的老邻居徐建国。
“安安,你还好吗?”徐建国用朔阳话语声亲切的问候长安。
不知道有多久,没听到伴她成长的朔阳话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没人用朔阳话叫她安安了。
绷紧的神经瞬间舒缓下来,长安揉着胀痛的眉心,靠向一旁的杨树,“我很好,徐叔叔。”
“那就好,那就好。安安,你上次托我的事,有消息了。”
“有人要买房子?”长安放下手,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对。买主是九分局的一个职工,人很本分,也勤快,符合你的要求。不过安安,你确定,要把朔阳的房子卖掉?”徐建国问。
长安沉默着低头,用鞋底压住地上的碎石子,转了几个圈。
她抬起头,目光却已变得坚定,“卖了吧。宁宁还等着用钱。”
徐建国叹息了一声,“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好,经济上没能力帮你。”
“您快别这么说,这些年,您和阿姨为了我们姐弟,甚至推迟了囡囡的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