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宝睁开眼,望着木栅格大开窗外,风停雨歇,晨曦微明的天空,有片刻的怔忡。
他不是死了吗?
死在了青云寨下山掠夺的一群响马的刀下,横尸在雨夜的田野边。
还有娘和小弟,他救不了他们。
在走马灯的映照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群畜生对母亲施爆,再将小弟和母亲杀害。
泪水从眼里溢出,顺着鬓角渗入枕头。
……
姜言只觉刚刚躺下,就被吵醒了。
“心儿,你快看看,小家伙身上又发热了。”李乐仪满脸焦急,一脸不安。
“妈,你别急,我这就去看看。”昨晚的僧袍沾了血水,被姜言丢在后院的澡间,就没带回房。
揉了揉抽痛的额头,姜言眯着双惺忪眼从床上爬起,扶着床框下地趿鞋。
打开衣柜,随手捞了件大氅披在寝衣外,抬脚跟在李乐仪的身后,往她和奚承宜的卧室而去。
昨夜到家后,虽立即给小家伙用了药,可浸了雨水的对穿伤势,还是让他起了热,高烧不断。
反反复复,姜言都不知这是第几次了,熟练地号了号脉,“妈,你先给他喂点开水,再用酒精擦擦脚心手心,我去给他熬药。”
交待一声,姜言便去了二进院的小药房。
也多亏前日去镇上,除了自己要喝的药和熬冻伤膏的药材,还多备了些常用的药材来。其中就有止血药和感冒药,正好给家里的两个伤患用。
从小药房抓药出来,姜言回到前院的厨房,将配好的药材用清水过了遍,放进了药罐里添上水熬上。
一边用蒲扇扇着炉火,姜言一边寻思着周家庄的情况。
一夜过去了,奚家庄前去支援的人员,不知有没有人回来。
盼只盼前去的村人无事便好,若是有所伤亡,组织此次救援活动的爷爷怕会落了族人的埋怨。
轻叹一声,姜言又揉了揉额头。昨个一路从周家庄外回来,探路耗尽了最后的精神力,又加上一夜没休息好。
这会儿,她只觉头似钢扎。
不要说再动用精神力了,就是用脑思考些小事,都疼得抽抽,浑噩一片。
摇了摇头,不想了,先做手头上的事吧!后院还有个大的,还没去看现下情况如何了呢。
不大会儿,药熬好。
姜言拿了块抹布垫在药罐的把柄上,将药倒入白瓷碗里,端了过去。
李乐仪抱着,姜言吹凉了药,捏着下颌给他灌了下去。
不灌不行,小家伙身上难受,发热又引起了扁桃体肿大,尝到药味,不愿喝不说,还挣扎着伸着舌头往外吐。
药灌下半小时,姜言又把了把脉,见有退烧的痕迹。
跟李乐仪招呼了声,方回房脱下大麾,重新打开衣柜,找了身家里卫素行、李乐仪婆媳,给做的短袄、棉裤……
换好衣服,端盆打水洗漱后,姜言转身往二进院的客房走去。
推开门,坚持看护不离开的老太太,这会儿靠着床柱睡着了。
“别动!”呵斥一声,姜言紧走几步,将床上的赵天宝按了回去。“自己身上的伤如何,就没有点数吗?还想不想活了?”
赵天宝沉默以对,脸上一片哀凄死寂。
“怎么,想不开,真不想活了啊!”姜言扣着他的手腕,顺执坐在床边,“我还以为,身为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一名,受创醒来后,无论如何,首要想到的是报仇雪恨呢。难道是我对世间的男子理解有问题?还是你血性不够?”
赵天宝捏着拳,恶狼似地盯着姜言,咬牙低吼道:“就我这样,能杀几个?”
姜言把了把脉,摸了摸他的右腿,脚筋昨个回来,虽免强给他接上了,可膝盖骨不好,也不过是做了道无用功。
“也是!右腿废了,想要亲自上场砍杀仇人,于你来说难了些。”对上他暗淡无光的一张俊脸,姜言哼了声,“真是死脑筋。谁说报仇,就得亲自动手了,”扫了眼他手上握笔留下的茧子,一点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还是读书人呢,动动脑子,三十六计,总有几个用得着的吧!”
“腿废了?”赵天宝喃喃道。
“嗨!”和着自己说了半天,白说了。
若不是猜测他有可能是三叔留下的遗腹子,谁理他。
“奶奶!奶奶……醒醒,别在这睡,容易着凉。”赵天宝既然退烧醒来了,性命无忧。姜言就开始心疼起坐着睡着的老太太了。
“呃!心儿啊!奶奶这是睡着了,天宝……天宝如何了?”
“奶奶别慌,他无碍。”姜言说着还是侧了侧身子,让老太太看看醒来的赵天宝。
老太太撑着床挪了挪身子,从床尾坐到床头,“天宝——孩子!你醒了,”老人的手暖温干燥的抚在了赵天宝的额头,拭了拭温度,方松了口气,“没再烧。可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饿不饿……我给你倒水。咱先喝点水,等会儿我去给你熬碗菜粥喝……”
“你是——?”赵天宝不自在地抽了抽被握着的手,没抽动。
“奚家庄奚六房——你奚奶奶,叫奶奶!”看着躺在床上被奶奶嘘寒问暖的赵天宝,姜言越发不顺眼起来了。
赵天宝的身子一僵,抿了抿唇,“奶奶”是如何也叫不出口。
不过从姜言透出的信息,倒知道了姜言是谁,奚家六房自小送上慈念庵的小孙女。
姜言还要给赵天宝熬固本培元的药,也不愿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这里陪着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