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公孙景远沉痛的声音似乎从牙缝挤出,“她竟然杀了两位祖师,卧病在床还能出手杀人,她对我如今只剩恨了吧?恨不得真让我死。”话落,他一笑,寡淡冷寂,“可是我却更爱她,怎么办呢!”
公孙景毅抬眼看他,公孙景远的容颜在明黄的帷幔里云雾难测。他移开视线,闭了闭眼,终于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情绪,“该喝药了!你若一直躺在床上,连江山都保不住,还如何想女人!”
公孙景远回头看他,脸sè_qíng绪褪去,缓缓坐起身,对公孙景毅道:“羽儿喜欢妙手公子,你为了给祖师飞升冲喜,朕赐婚她为妙手公子做侧妃,喜上加喜,如何?”公孙景远话落,公孙景毅猛地抬眼看他。
公孙景远挑眉,又问了一句,“你如何?”
公孙景毅盯着公孙景远的眼睛,那眼中被大半的黑色笼罩,似乎要将人吸进去,他盯着他看了片刻,移开视线,摇摇头,“不如何!”
“嗯?”公孙景远看着他,“这个计策不好?羽儿她必定是乐意的。”
公孙景毅沉默不再言语。
“她从就喜欢妙手公子,这些年我知她的心思,她身在墨城,也不忘关心落月山庄。”公孙景远又道:“父皇本来也是要她嫁给妙手公子的,可惜……”后面的话顿住。
“该喝药了!”公孙景毅不接话,对外面吩咐,“将皇上的药端来。”
“是!”安公公等候在外面,早知道公孙景远醒了,已经准备了药,不过听到里面的话声,没敢打扰罢了。此时连忙端着药进来。
公孙景远伸手接过药,放在唇边,微微一凝眉,问道:“有一味药御药房也没有了,如今这味药是从璃府拿来的?”
“嗯!昨日派了安公公去璃府取的。”公孙景毅道。
公孙景远“呵”地一笑,嗤笑道:“他倒是大度,竟不让我就这么死了。”话落,他端着药一饮而尽,大约是饮得厉害了些,猛地咳嗽起来。
安公公连忙端了一杯水过来。
公孙景远接过水,喝了两口,勉强止住咳,对安公公摆摆手。
安公公拿了空药碗退了下去。
公孙景远伸手捂住心口,烧了一夜,又了许多话,又被药呛住,嗓子更沙哑了几分,“京中被他们搅成一团水,两位祖师找不出半丝破绽地给杀了,皇宫又搭起了灵堂挂了白灵,多少人夜不能寐,我就是不想他们在府中琴瑟和鸣快乐度日。”
“一个侧妃,对他们影响不了什么。”公孙景毅道。
“即便影响不了什么,但他们两个人心中不是不容别人吗?即便挂了个名号,心里也必定不快。凡是让他们不快的事情,我都想做。”公孙景远道。
“皇上,你生而为龙,帝业为重。何时她在你心里比帝业还重了?”公孙景毅沉声道。
公孙景远身子一震,薄唇紧紧抿起,忽然闭上了眼睛。
公孙景毅看着他,不再话。
乾阳宫再次静了下来。
片刻后,外面有熟悉的脚步声走来,安公公轻声禀告,“皇上,二公主来了。”
“让她进来!”公孙景远闭着眼睛,语气有一丝漫不经心的懒散。
不多时,外面的脚步声走近,安公公了一句话,公孙羽推开门走了进来。她为两位祖师守了一夜灵,身上依旧是昨日的衣衫未换,身前血迹斑斑。
乾阳宫药味浓重,公孙景远躺在床上,明黄的帷幔中,年轻的帝王脸色昏暗。
公孙羽来到床前,对公孙景远道:“哥哥,是我亲手给两位祖师缝的针。”
公孙景远“嗯”了一声。
公孙景远抿唇又道:“两位祖师一定是璃哥哥和素景姐姐杀的。”
公孙景远睁开眼睛,帷幔外,她妹妹的女子双目红肿,一夜冷寒,让她如风中飘零的落叶,身上除了斑斑血迹外,还黏带着纸灰,他忽然想起她回京的时候,语调欢快清脆如兔子般地喊哥哥,他弹怜她的脑门,笑骂了一句,她吐吐舌头,便跑去璃府了。他看着她,忽然问,“羽儿,我若是将你赐婚给妙手公子做院首大人侧妃,你可愿意?”
公孙羽一怔,灰尘幽寂的眸光亮了亮。
“祖师飞升冲喜,这个理由如何?”公孙景远问。
公孙羽垂下头,盯着脚尖看了片刻,忽然跪倒在地,“哥哥,我愿意,你下旨吧!”
“也许圣旨会被毁,你连璃府的门都进不去。”妙手公子道。
“那我也甘愿,哪怕背负他一个名号也好,即便他不承认,但以后人人提起我,也是院首侧妃。”公孙羽道。
公孙景远忽然一笑,“人人从来只道公孙氏出无情之人,但殊不知公孙氏也出痴情种。”
“哪怕素景姐姐将我杀了,那也好!杀了我的话,他们更摆脱不了我侧妃的号。”公孙羽声音低低的,且坚定道:“那一年父皇四十五大寿,我也参加了呢。我比素景姐姐,一岁而已。”
公孙景远笑了一声,“十一年前,误了多少人。”
公孙羽垂下头,不再话,似乎也想到帘年,她第一眼见到那个精雕细刻,玉质成的人,父皇将她抱在膝上,状似开玩笑地对她道:“羽儿丫头,等你及笄,朕将你嫁给落月山庄的义子好不好?”
她点点头,心中欢喜,“好。”
父皇,“但是前提是你得不怕苦,以后无论多苦,有什么磨难,你都要活下来。”
她点点头,心里想着,一定会的。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