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是个善于聊天的人,大都绿翘在说,从她原先的主子讲到现今,从郡城的街道,讲到京都的铺子。只要她想到的,就说不停。
苏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天已透亮。
绿翘不在,床边的炭盆又添了新炭,屋子仍旧暖和,着寝衣也不觉寒冷。
窗外白茫茫的,天上飘着大朵的雪花,整个院子已雪白一片,想是后半夜开始下的。
苏木拨开窗栓,一把推开窗,寒风便呼啸而至,将大朵的雪花带进房里,飘落在窗台、案前,而后融化成一道水迹。
“小姐,郡城来信了!”双瑞穿着厚厚的蓑衣推开院门儿,身上雪白一片。
他昂着头,咧着嘴,冲苏木喊道。大朵的雪花便落到这个年岁不大的小伙子面上,那笑容愈发显得单纯。
苏木打了一个寒颤,雪景再美,奈何身子扛不住,忙关上窗,落了栓。蜷缩上床,展开厚厚的一叠信纸。
信,是苏青写的,字迹飘逸,到底还是用功了。
他先讲到庄园,茶树已全部换完,今年冬来的特别早,于是庄园的茶树早早绑了稻草御寒。庄园外围的小河渠已开通,吴大爷养了好些鱼,打算明年开春种些藕,等她回来,就能看到兰荷碧月的景象,还有肥美的鱼肉吃。
紫砂壶罐都已谈妥,开年便开始烧制,万事具备,不必担心。只是茶叶制作,还需回来监工,他虽已记熟各步骤,兹事体大,他没有信心
再讲到一家子,该是吴氏口述,小六月已会喊人了,最先学会的是二姐,整日跑到苏木的小院儿找橱柜的衣裳,口口声声喊二姐。虎子在书院的年末考试中得了甲,苏世泽奖励了他一只小马驹,小娃子乐坏了。只是没人教他骑,盼着苏木回去教他。
夫妇俩都好,只是想念,叮嘱要按时吃饭,天冷添衣。勿要挂念、盼归。
最后,苏青讲到自个儿爹娘,道二人将老宅买回来了,这会儿正打地基,年后盖新房。等她回来,两口子该是离了草棚,住进新房了。
二人明面上不在说大房什么,心里还是有埋怨,他代爹娘致歉。总有一日,会明白苏木的一番苦心。苏丹被接回来了,似变了个人,不似从前惫懒,勤快不少,就是不爱说话了。
爷、奶本让她同住小院儿,大伯也这般说,可她不愿,仍同爹娘挤在草屋。
苏木一口气看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心头也没那么堵了,有人挂念,真真是暖心。
大年三十这日,铺子早早关门,家中有亲人等候的,便拿了赏钱和年货回家团圆了。
像苏木、尹四维这样离家万里的,便留在铺子吃团圆饭。
尹四维已成家,膝下二子。今年突逢变故,又接二连三出现转机,返乡过年便是不必想了。
苏木让他将妻儿接到铺子,大家伙儿吃团圆饭。虽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照做了。
香兰家中只一母亲相依为命,绿翘便喊了马车同她一道儿回村,将香兰的母亲接来。孤儿寡母在家,点不热闹,且能吃啥。
还有两个点心师傅和三个跑堂,大都这般情况。
他们将一楼大堂整排出三大桌,坐的满当当。男人们摆碗筷,女人们端菜上桌,好不忙碌。只是桌上肉菜有,却都是生的,这是几个意思。
“炉子来喽,当心烫手。”双瑞嘴里吆喝着,端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炭盆自后院儿而来。
他耍帅般故意晃悠,带起的微风便吹起炭灰,露出猩红的火炭。点点火星子溅起,引得堂内众人惊呼。
尤其是几个小娃子,新奇的围着双瑞跑。
娃子娘忙上前拉人,嘴里喊道:莫要调皮,绊着人了!
炭火炉子上桌,绿翘等几个小丫头端着装了锅底的铁盆出来,盆似八卦,隔开两层,一边是红汤,一边是清汤。
“丫头,这咋吃咯?”有人问到。
绿俏围着裙,麻溜将铁盆放在炉子上,笑着于大伙儿解释,“这叫古董羹,肉菜往锅里涮涮就好吃了。”
众人具惊,闻所未闻,瞧着没甚稀奇,有啥好吃?
“羊肉、牛肉来咯!”香兰端着一碟肉片儿,红白相间,薄若宣纸,卷成片儿。这是冻成坨的牛羊肉片成,小姐特意叮嘱制的,说最是好吃。
待菜上齐,众人落座,苏木走在后头,和绿翘端了冰冻的果汁出来。
她道:“吃这古董羹可莫着急吃饭,将桌上的菜都吃完咯!咱也同他们一般,便饮边吃。”
“小姐我来!”香兰勤快上前,接过苏木手上东西。
大家伙儿都喊她莫要忙活了,快入座。
只是她坐下后,并无一人动筷子。大底是敬畏,抑或是不晓得这个古董羹咋吃。
苏木便头个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羊肉,于锅里涮涮,沾着碗里调好的酱料,往嘴里送。
嗯是那个味儿!只是羊肉更嫩,味道更鲜。
原是这般吃法,同桌人不再客气,如法炮制,夹起菜就往锅里烫。
尹四维见苏木一脸享受,将信将疑,真就能好吃?
等他吃上一口,眼睛亮了,汤里一搅和,真就好吃百倍!
赞道:“妙妙妙!”
旁两桌,也依样往锅里放菜,无不称赞。
几口下肚,拘谨的众人,也就放开了。敬酒的敬酒,说笑的说笑。
苏木被敬了好几杯,她酒量不好,可大家伙儿高兴,也就喝了几杯。
绿翘哪儿能由着自家小姐被灌酒,上前去挡,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