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二,招摇城,驿馆。
崔克嶂停在招摇城已经三天,每日里呆在驿馆,闭门不出,神神秘秘地接见各路牛鬼蛇神,甚至包括招摇郡守孙兆林。
按官阶,郡守作为地方督抚大员,镇守一方,地位仅次于六部尚书。
崔克嶂身为刑部侍郎,能在驿馆“接见”招摇郡守孙兆林,除了笼罩在他身上的钦差身份以及京官加持,更重要的是,他代表五皇子。
想要在青丘府搞事情,崔克嶂正需要孙兆林等人的支持。
崔克嶂一点都不急。
冯去疾被杀一案的内情,崔克嶂大致是了解的,真要大张旗鼓、认认真真地去查案,并不能动摇乾元在青丘府的统治根基。
那是找罪。
以案子为契机,把青丘府整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甚至是天翻地覆,才是崔克嶂的目的,或者说,使命所在。
案子拖得越久,就越有利。
因此,崔克嶂才会在招摇城暂留,一边搜集信息,一边跟孙兆林密谋具体行动方案,顺带在一旁看青丘府的热闹。
崔克嶂可是听说,青丘府上下人心惶惶。
钦差身份就像一柄利剑,悬在藩王府上空,崔克嶂一日不抵达青丘府,青丘府就一日不得安宁,他又怎会着急。
日子过得很舒坦。
孙兆林是位很会来事的郡守,才三天时间,崔克嶂收到的“小礼”,价值总和已经超过他在神都两年的俸禄,其中还包括两名绝色女修。
地方大员出手之阔绰,生活之奢华,有些迷了崔克嶂的眼。
崔克嶂甚至有点嫉妒。
这天下午,崔克嶂刚送走一位送礼的,幕僚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凝重,附耳低声说道:“大人,刚刚收到消息,青丘府衙已经抓到刺杀冯去疾的凶手。”
“这不可能。”
崔克嶂大惊,再无之前的从容,“消息是从哪传来的,是否属实?”
幕僚道:“属下已经派人核实过了,应该不假。更有消息说,明天,青丘府衙就将公开审理冯去疾被杀一案。”
崔克嶂眉头皱起,起身,在屋内走来走去,显示他内心的慌乱。这可太出乎预料了,他非常清楚,如果案子被青丘府破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他这个钦差成为笑柄,那是必然的了,更让崔克嶂心惊的是,好处收了一大堆,事情没办成,回去怎么面对五皇子?
想想都不寒而栗。
“会不会是青丘府在使诈,故意整个替死鬼?”崔克嶂问。
幕僚道:“从目前掌握的情报看,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看青丘府这架势,可能性很小,他们应该清楚造假的后果。”
崔克嶂点头,神情凝重,“既然这样,那就推迟行程,密切关注明天的审案结果,再做打算。”
“正该如此。”
幕僚很是认同,眼下骤起波澜,这时候一头扎进去,可是会头破血流的。
还是稳稳好。
…………
关注审案过程的,可不止崔克嶂一人。
神都诸皇子布置在青丘府的密探,青丘府本土大大小小的家族,招摇郡守,甚至是南境诸世家,都在密切关注案件最新进展。
这几日的青丘府,无意中竟成了帝国焦点。
青丘府衙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将原定的秘密审理改为公开审判,大大方方地邀请士绅、百姓代表,莅临府衙观看。
在宋慈主持下,被种下问心蛊的云梦卫极为配合,将作案动机、作案过程、后续处置等细节,一一和盘托出。
像预演过一样。
宋慈经验老道,为了把此案办成铁案,一位接一位地传唤证人,一份又一份的口供、案卷被呈上公堂,当场签字画押。
务必把证据链做到无懈可击。
在这一场公审中,宋慈的能力被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他就像一个将军,调度衙役、证人,牢牢把控着审案节奏。
这哪是审案,根本就是案情再现。
在宋慈的调度下,云梦卫作案的整个过程,就像电影在想一般,一幕幕地在受邀前来观看的人们眼前重现。
实在太神奇了!
就连获准旁听的冯家人,也都频频点头。
整个审案过程,完全成了宋慈的个人秀,同时也是府衙以及藩王府的正名秀,是涤荡阴霾,稳定民心的刑法大秀。
实在是大快人心。
可在场其他别有用心之人,心情就非常苦涩了。
最终,经过两个时辰的审理,云梦卫被当场判处死刑,只等钦差一到,审阅案卷,验明正身之后,立即执行。
等到那时,案卷也将带到神都,交到刑部备案。
…………
六月廿四,招摇城,驿馆。
得知审案结果,崔克嶂就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彻底萎了。
“大人,明天启程吗?”幕僚问。
这么一直呆在招摇城,也不是个事啊。
“去被人看笑话吗?”崔克嶂大恼,原本以为是个美差事,没成想却变成一个烫手山芋,“这样,明天你代表本官去一趟青丘府,把案卷带回来。”
眼见翻盘无望,崔克嶂才不会去自取其辱。他虽然是刑部侍郎,可搁不住青丘府的主人是一位郡王,去了,那还不知道会被奚落成什么样呢。
“遵命!”
幕僚倒也没反对,那一场公开审理早已传得神乎其神,云梦卫的身份也从孙兆林那里得到确认。
确实没有再去怀疑的必要了。
事实上,在云梦卫落网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