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然后他脸色就变了,奇奇怪怪的,问我就这么相信你吗?我就说是啊。然后我想,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担心自己说多错多,便借口去别处玩溜走了。”

“你就是这样推断出来他要杀我?”季常问道。

楚幽立刻摇摇头道:“不是,我路上遇见一个熟人,他碰巧听见的。”

“这样巧吗?”

“呃”楚幽眨眨眼,“好像是巧了一点。”

“嗯,是巧了一点。”季常也说道。

“这么说,他是骗我?”

季常摇摇头:“也或许是真的。”

“那怎么办!”楚幽焦急地问道。

“公主不必担心。”

“怎么不担心呢?他要杀你,你不怕吗?”

“怕就能不死吗?”季常又说道,“韩俊想杀我并不意外,我若是他,早就把我杀了,反倒是他一直容我到现在,这才让我觉得惊讶。”

“季常,你的心也太大了吧?你从前不是说你活着才更有价值吗?”

“公主莫慌,”季常笑道,“且不论你那位熟人的话是真是假,你且想一想,若韩俊真要杀我,为何又要在公主那里套话呢?”

楚幽摇摇头。

季常说道:“我姑且一猜,他或许是觉得我有些碍事,可是又不知道该不该杀我,所以他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拿不定主意来问我?”楚幽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听不懂季常的话。

“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或许事实就是如此。”

楚幽脑子里有点儿乱,她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完全超出她理解范围的内容,索性直接问道:“那那我的回答是帮了他,还是帮了你?”

“公主想帮谁?”季常问。

“当然是你啊。”

季常颔首轻笑:“我也想问问,殿下就真不怕我有朝一日领投他人去吗?”

楚幽想了想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不怕,若季常当真那么做,说明南楚真的没救了,那我与哥哥也不必再坚持下去。”

季常笑了笑说道:“有公主这句话季常就放心了。不过公主也要记得,不论有没有季常,南楚都不会沦落到无药可救的那一天。”

楚幽抱着膝盖微笑:“嗯!”她又看看地上的图案指着一对叉叉问道,“季常,这是什么?”

季常道:“剑门关。”

“那这个呢?”她又指着另一对叉叉问。

“葭萌关。”

楚幽收回手看了一会儿,指着两条并行的弯弯曲曲的线说道:“那这是长江。”见季常点点头又问,“可是这个小旗子是什么?”

“是冯英的人马。”季常又指着另一边的旗子说,“这是崔尚。”

“季常如何知道?难不成韩俊曾对你说过?”

“当然没有,猜也猜得到。”季常说道,“他执意此时起兵,自己又不能亲自前往,便只能如此。白水关发了山洪,程劲便会以为不会再有人冒死犯蜀,可韩俊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派崔尚率十万军前往葭萌关,在程劲回过神来之前火速拿下葭萌关。但他也不会过于天真,知道程劲反应再慢,至少也能赶到剑门,故而崔尚的十万人马只是幌子,真正起作用的是冯英,冯英走的是水路,但他出辕门时我看到他的队伍里也有南平步兵,说明他是水陆兼备,应该是沿江西行直抵夔州,等取下夔州再北行直取蓉城。”

“那他们这么多人,程劲又不是瞎子,会看不到吗?”

“当然会发现,但冯英沿江西行是逆流,故而会比崔尚晚十日到达,彼时程劲应该已经在剑门与崔尚交上手了,再派兵回援也需要时间,况且他若这么做,剑门的守卫便会空虚,崔尚也可趁虚而入,此时原本的虚招变成了实招,程劲顾此便会失彼,蓉城迟早会沦为韩俊的囊中之物。”

“那这么说,程劲是输定了。”楚幽有点失望,又有点钦佩,“这样虚实相生的打法我只在书上见过,原来他不去,也一样是胜券在握。”

“也不见得。”

“不见得是什么意思?”楚幽问道。

“韩俊的计划是不错,可是程劲也不是善茬,韩俊让崔尚从北路攻打蜀地,那就必定会借道荻梁,当然荻梁地广人稀,尤其是南路少有人烟,他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做。可是如果能在冯英到达夔州之前与梁王取得联络,让梁王发兵,那么崔尚前有蜀军堵在剑门,后有梁兵截在葭萌,就是成了名副其实的进退维谷。若崔尚这边不能形成干扰,那冯英在夔州也会失去优势,伐蜀变成了空谈。”

“可是我听说蜀地闭塞,历代蜀王都极少与外界联络,荻梁则常年仗着自己铁骑骁勇四处与人结仇,这样的两方,如何能达成同盟呢?”

“公主不妨换个角度,蜀地闭塞便少与人结仇,荻梁善斗却偏偏因为蜀地易守难攻没有动过西蜀,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成了最有可能达成同盟的两方吗?不仅如此,我听闻老荻梁王刚刚旧疾发作过世了,而近新王登基,根基很不稳固,正需要支援,若西蜀此时发出盟邀,相信新王也不会推辞。”

楚幽的眉峰渐渐平缓,心情也明朗起来:“原来还有这一层?”她又仿佛心有所悟,“我只晓得打仗便是两军对垒,却忘了还有这样一层。”她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万一程劲也想不到怎么办?他毕竟不是季常,万一他想不到这个方法怎么办?”

季常眨眨眼有些狡黠地说道:“便让人提醒他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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