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销这么一死,回去的马车上杨言便有些沉默。顾恒知她这是物伤其类,触动了心结,无奈却无言可慰,眼看着车外逐渐热闹起来的街景从帘子的缝隙里摇晃着往后退,而车里却益发地安静,到底没忍住:“其实……”
“其实,我是在想,从今日之役来看,咱们先前拟定的诱敌之计只怕得改一改了。”仿佛知道顾恒勉强,杨言抬眼浅笑着就直接将那还未起的话头给换了。
顾恒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念头一转,就蹙了眉心:“这一回确是我们未准备周全,不过只要你人在这儿,楚放定然会寻机再派人来的,下回我们再周密些,总能如愿的。”
杨言却摇了摇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楚放到底笼络了多少死士,若是都像胡销这样一茬一茬的来,哪里还是个头?何况情势不等人,若是我们迟迟杀不了楚放,你在太子那儿也不好交代吧?这诱敌之计也分‘来’、‘去’两路,既然我们一时半刻诱不到楚放来,倒不如诱他……”
“不可。”不等杨言说完,顾恒就断然否了,“今日已然这般凶险,我都后悔早上听你的了,若是真把你抛出去……”
“那你打算如何呢?”杨言反问道。
顾恒不禁语塞,噎了一下,才将头一扭:“总之我不许你再冒险。”
“顾子远,你……” 杨言无奈,却也知道顾恒的心思,想了想,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道,“……再怎么样,不是还有你吗?”
顾恒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凉,不寒不燥,和缓平静,一如远景共赏时的心境,良久,叹了口气,反握了回去,苦笑道:“阁主大人真是高看在下了。”
杨言佯叹一声:“谁叫本座已亲身试过了呢?”
顾恒顿时哭笑不得。
杨言却接着道:“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怕我出什么意外。但我们选的路从来就没有万无一失。没错,我是没了武功,但也不是事事都需要武功,没有武功,我也一样可以与你携手前行。若你一定要这样一味地把我往后藏,不但小看了我,也是小看了你自己。”
顾恒望着她似有光在闪耀的双眸,眼神一动,随即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我的阁主大人啊,你就算借在下一万个胆,在下也不敢小看你。我只是……”
他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她的死生不知了。那样的雪夜,太长太冷,饶是他素来心志坚硬,也差点没受住。更何况他既已尝过小楼一夜共赏烟花的安心愉悦,又怎肯再回到过去的孤冷寂凉?
“罢了,容我再想想吧。”顾恒最后道。
杨言眼皮子动了动,随即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有些事是由不得人的。
此后的十多天里,顾恒虽一得空就来,但却绝口不提变更诱敌之计的事。他不提,杨言也不吱声。每次见了面,二人只管在明间大大方方地隔坐着,或说些古记旧闻,或谈些诗文辞赋,甚或各地风物吃食,只管拣些不相干的闲话,倒是畅快投契。赶上杨言在里间书房默剑谱,顾恒便一人在外间喝茶,茶盏一搁,抬眼便是一片残冬暖阳斜照,听着里屋细微的落笔声,那人轻柔的呼吸声,只觉得空气都变得自在安宁起来,连带着心上的重负似乎也跟着暂时轻了几分。
但也就是暂时。
寒气一日薄似一日,顾恒眼底藏着的忧色却一日浓似一日。偏他自觉大尾巴狼装得极好,一个字也不提,杨言看在眼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却只能装作不知,只叫依娘将可口落胃的点心拣拿手的做来与他吃,也算是安慰。依娘本不喜顾恒日日叨扰,担心他公子哥儿纨绔习性上来会逾矩,后来见他每次竟丫头婆子一个都不遣,行止间对杨言极是尊重,便也放了一半的心,又见自家小姐与他投契,竟暗暗替杨言打算起来,也不计较先头杨言受伤落水之事了,在侍奉上也下足了力气。顾恒先还不觉,后来隐有所感,不禁暗自得意。只是他也知道依娘总在其次,能得了杨言身边那位柳堂主的原谅才是关键,只是不知为何,自上元后,一连数十日,竟再没见着,也不知杨言将她遣去了哪儿。他心中疑惑,索性就借了这茬开口问了出来。
杨言乍然听他问起,眼皮子微微一动,刚要开口,门呼啦一下就被推了开来,阿凉端着药一步就跨进了屋:“听说世子找我?有事?”
顾恒一口茶差点没呛出来:“几日不见姑娘,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阿凉从来眉目和善,偏见了顾恒总鼻子不是鼻子,眼也不是眼,当下似笑非笑地接着道:“哦?我的飞刀不太长眼,世子日日来,未免误伤,只好在厢房躲着了。”
顾恒一噎,顿觉任重道远,忙干干一笑:“说的是。”
阿凉径直就将药端给杨言,也不看他,直接就下了逐客令:“我们阁主要吃药了,世子衙门里应该还有事吧?”
顾恒十分乖觉,立时就道:“是是是,姑娘提醒得很是,衙门里确实还有些事,在下就不叨扰了。”说着,起身逃也似地就要走,都到了门前,却又折了回来,“阿言,好好吃药,我……”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一旁面无表情的阿凉,“明日再来。”
杨言强忍了笑,点了点头。
待顾恒一走,杨言便借口乏了将一屋子的丫头婆子连同依娘在内都遣了下去,等只留了阿凉,才端起了药:“说吧,都查到什么了?”
阿凉神色一肃:“阁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