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凑上前想看个仔细的年轻伙计,弗莱特虽然同样好奇却因为生着闷气反倒没好意思贴近去瞧,听得出那胖修士有些着急,率先反应过来的他下意识抄起那柄橡木大棒似的手杖递了过去,入手却发觉手杖看着木制密实且外形夸张,实际却远没他想象的重,看起来以为有十斤上下,上手后估摸也就两三斤,但在他摸到手杖那一刹,感知中突然觉得空气中有种难以捉摸、形容的感觉或者说是波动,他以为是一时之间的错觉并未放在心上。
胖修士看了一眼弗莱特便接过手杖贴身放在“小唐”旁边,眼中颇有些意味深长,但因为手头的仓促暂时顾不上多说,他仿佛怕效力不足似的捉起小唐的手握到手杖上,紧接着捻起那根骨针在“小唐”胸膈附近稍作游移,便从偏右的位置斜向上锥了进去。挤压胸腔的内出血包块得以释放压力,虽然淤血并未完全排出,但滴滴答答的涌出一部分后,“小唐”紫绀的脸色有所好转,可弗莱特实在很难想通,在这没有拍片造影的年代,这大胖子修士是如何找准位置的。
然而还没等弗莱特凝神细想,便为帐子附近传来的阵阵喧闹所打断,人马嘶鸣、军士呼喊、金鼓交替和密集杂乱的步伐,乱石岭间还不断传来如山石崩裂般的喀拉拉巨响,还有帐子另一侧女孩子的惊叫,他起身跟出去朝众人视线的方向只看了一眼,牙关便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东、西走向的岔路口谷地中,密密扎扎的到处都是涌动的人群,一支数万人建制甚至远远不止的大规模军团正在行进,从旗帜上看以百人队为段落的行军阵列足有数十列,首尾远远望不到边际,说是旌旗遍野、枪矛如林也不为过,以两里为间距的一座座木制塔楼凭空出现两侧坡地上,上面的传令兵士不时挥舞令旗或吹响号角,另有骑行的令使穿越溪滩往来奔波,无数运送军器粮秣的大车在行进中发出咯吱吱的动静,而那些甲胄旗帜的形制古朴统一,只不过这所有的一切都忽隐忽现,那些将士对临时避雨营地处的众人也视若未见。
阴兵借道!弗莱特脑海里猛然浮现出有关于此的想法,是了,山谷、溪流、暴雨天、雷鸣电闪,也许还有什么他所不了解的地质特征,再算上不久前的那次震感,一定是这些因素的齐聚使得不知多少年前刻录在这片山谷内的磁场信号被激活了。
“见鬼!大意了,大意了,这家伙竟然是个血脉者,而且还是天生的通灵者,只可惜不能收他当学徒。”同样看到山谷中景象的胖修士并没像旁人那般露出或惊奇或恐惧的神情,脸上的少许意外后懊恼的低声嘀咕着什么。
“你说啥?什么是涅法雷姆?”胖修士自言自语的絮叨虽然声音不高,可恰巧被竖着耳朵的弗莱特听了去,只是之前他从未听人说过这个卡拉德语词汇。
“啊?哦,好的,我再去给他瞧瞧。”也许弗莱特只是无心的顺嘴一问,却让胖修士反应激烈,他一把将弗莱特拉到身前捂住其嘴巴,趁着旁人注意力被谷中景象吸引的当口,嘴上打着马虎眼手上像捉小鸡仔似将其拉回帐子。
事出突然弗莱特本想挣扎的,但一是体格力量比不过,二则是胖修士的手掌上有一股极好闻的味道,当然也有这几个月甚少见荤腥的缘故,他想起来这或许是对方刚才沾染的蜡烛油脂,猪油香味中又有黄油的甜腻以及发酵的微酸,他差点忍不住伸出舌头去舔一口。但事后当他知道那东西的原料后,他差点把脸给洗秃噜皮,盖因那蜡烛是用骸骨教堂的积年墓土提炼来的,说白了就是尸蜡十八世纪八十年代巴黎一处过度使用引发瘟疫的公墓被政府交由蜡烛、肥皂作坊处理,因为土壤饱含尸油。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好生恶死是人之常情,所以一个人在咽气前最大的执念恐怕就是让我再续五百年,这些尸体在阴湿的环境中经过多年存放,些许怨气恨意早已随着血肉的腐烂而归于尘土,再经过火焰净化掉存留的些许个人气息,做成蜡烛后所剩的只是一股纯粹的求生,死灵法师们将之称为大墓地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