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父母亲都跟着离世,她一个孤女带着弟弟守颜家这份产业怕也是难上加难,毕竟颜樾只是个会写字画画,管家中馈,商铺经营是一窍不通的。
“姑母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颜樾目光平和,面上依旧带着笑容,“不如请直说吧,也好别让我猜了。”
果然是个没主见的。
吴菁华心里连带鼻子齐齐哼了一声。
“大哥和嫂嫂连着离世,留下你与盛儿相依为命,真是闻者可怜”吴颜氏说道,语气极尽哀伤,“你虽是长女,但说到底也只有十三岁,也还是个孩子,家里光靠方先生主事倒也不是不行。”她看了颜樾一眼,缓缓道,“只是一来这方先生是别姓,终究与你没有亲善血缘关系,只凭信任便交托,未免有些草率;这二来嘛方先生再怎么说也是外姓男子,若被外人听见,少不得要私下议论,徒生事端。”
“你一个姑娘家总归是要顾忌名声的。”
颜家如今只有颜盛一个男丁,但他不过十岁,难以担负起支撑家门的重任。颜樾是长女,理当接手,但她一未嫁人,二又定了亲事,里里外外若是男人进出,长此以往,的确足以惹人非议。
见颜樾犹豫沉思,吴颜氏想了想,又紧跟着说话,似乎不想给她多虑的时间:“玉娘啊,你看盛儿还那么小,而你早与凤城的苏家长子定了亲事,依我看,不如你早些将家里的产业该盘点盘点,该换置换置,早些嫁到苏家去作大少奶奶,这样盛儿也有个倚靠,你的清白也不会被人拿着私底下非议你有了好归宿,盛儿又有人照顾,嫂嫂她在地底下也就能安心了不是?”
吴颜氏虽然性子不好,但若是真耐心筹划事情,那也是脑子灵光。别的不说,光是这番表面功夫是做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的。
颜樾悄然看了眼她的表情,见她仍是十足的忧愁,一副为她打算的模样,只好露出个无比担忧的表情:“姑母,您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想过。”
见颜樾松口,吴颜氏目光一闪,赶紧追着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颜樾略微惆怅地叹了口气,道:“家里的字画铺子虽然不值钱,但却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若是就这么卖了,岂不是愧对他老人家?”
原来只是因为感情才不忍心卖掉,果然还是个小女孩罢了。
吴颜氏脑子一转,笑眯眯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这个玉娘你大可放心,将铺子置换是为了以后在苏家能安身,你腰杆硬起来盛儿跟着你才有好日子过——听姑母的,你父亲绝对不会怪你,他要是见你这么懂事,必然只会欣慰绝无生气,毕竟人还是要朝前看,别的不说,你和盛儿的将来少不得要靠这些了。”
看着她这模样,颜樾心头觉得莫名的生气,但这并非是她心头的怒火,而是从躯壳内心缓慢蔓延出来的。
就像是一只幼小却无比坚韧的藤蔓,慢慢地从她的心窝处攀爬出来,而伴随而来的还有处之习惯的怯弱和退缩。
压不住那股子交错的奇怪感觉,颜樾心头窝着无名的火气,却又不能发泄出来,只好皱着眉头,态度有些冷淡:“姑母,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你张口闭口就是苏家,可是苏家可从来没认过这门亲事,姑母这样让我上赶着去苏家,不知是何用意?”
苏家与颜家十五年前定下亲事,但只是长辈之间的口头承诺,早些年苏家堡主率先逝去,后颜奉又因病去世,这份婚事便彻底成了无证无凭的空头承诺。
然而苏家长子年二十有一,颜樾也有十三,按月份再过一年半载就该及笄,苏家却迟迟没有派人上门谈及婚事,如今太太一死,这门婚事离作废也只差一些时间罢了。
原本被吴颜氏扫视压着火气的吴菁华见了她这一副模样,心头不快又暗添几分,张口抢先:“我说颜樾,你别不识好歹!我娘是可怜你们姐弟孤苦,以后生活没个着落,苏家再怎么说也是南阳的富商大户,虽为末流,但以你现在的资质人家能让你进门已然是极大的好处了——”她斜眼上下打量颜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倒不怕你如今嘴硬,别到时候苦兮兮地来赖上我们家,那可就真是惹人嫌了!”
这话说的直白又尖酸,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嘴里说出,实在是有些不适宜。
吴娴华直皱眉头:“菁儿,你说这样的话,成何体统?还要不要脸面了?”
“脸面?”吴菁华冷哼一声,语气不屑,“有些人自诩恃艺而骄,然而却连最基本的敬重都不懂,怕是比我更加没得脸面吧?”
吴菁华无视长姐的话,吴娴华很是不悦,“她再如何也比你年长些,就算有错也轮不到你来说教。”
吴颜氏侧目看了颜樾的表情,见她并不多话,而是半低着头,看手里捧着的清窑蓝瓷茶碗,对于吴家两姐妹的对话更没有要插嘴的打算。
吴颜氏心下觉得她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心里觉得怪异,还是沉住气不开口。
吴菁华见颜樾不搭腔,心只觉得她是个懦弱怕事的人,更加觉得母亲与姐姐的严肃是多余的,鼻子一哼不再多言,立马起身走去了外面的院子。
吴颜氏走过去挨着颜樾身边坐下,叹了口气:“也怪我这个姑姑嫁的不好,如今你母亲走了,你们姐弟俩无人可倚靠,你姑父又是个不成材的,我哪敢将你们带回去?要是让你去吴家,还不如留在这里的好。”她说这话时,时不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