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不过十二三岁,还稚嫩的很,只晓得颜樾是她的主子,可眼下见到吴菁华这般蛮横,心里不由地两下为难,踌躇在原地左看右看不敢有动作。
吴菁华见她使唤不动,杏目微瞪:“你是聋子?”
丫头急的快要哭了,却听颜樾淡淡道:“听表小姐的话,去请来就是。”
这户在小丫头耳朵里简直如仙乐一般动听,她赶紧行礼道是,忙不迭地的一溜烟儿跑了,生怕颜樾喊住她似得。
灵韵见此,讶然道:“小姐你”更多的是气愤。
她瞧见颜樾气定神闲的模样,想了想也就没再多劝。
灵韵一副气垒的模样,在吴菁华看来是自己占上风的表现,她很是舒坦,嘴角勾起笑容不住打量颜樾。
吴颜氏道:“玉娘,菁儿她就是这么个争强好胜的性子,看在我的份上,你别同她一般计较。”
“姑母哪里的话,”颜樾带着笑容安静坐着,优雅又温柔,就连放下筷子的动作都是优美的,她不在意道,“如今娘不在了,我一向又不管事,若是下面的人缺乏管教而松懈滞责,倒也要同菁表妹说的那般好好询问才是。”
这话简直是完美回答,吴颜氏原本以为她会拒绝或者针对吴菁华,可她这么说了,准备好的措辞自然是一句也用不上,只好点点头静待厨房的管事妈妈来。
她侧目再看了一眼。
颜樾的坐姿仪态皆是优美,像是一株白梅冷傲高洁又不失芬芳,从她这个角度看,能瞧见脖颈处白孝服里一截白如雪般细腻的肌肤。
俗话说俏不俏一身孝,颜樾除却眼睛,其余原本生的都一般,但她一头黑发和雪白的皮肤形成对比与相衬,显得她娇俏美丽,似含苞的花朵俏生生的。特别是那双眼睛,百般流转,千般柔媚却非俗,就像是画龙点睛一般让整张脸都活了起来。
如今不过十三岁,若是等到及笄该不知是何等的美人。
这样的颜樾是她从未见过的。
吴颜氏思考的时间里,小丫头已经带着厨房的管事妈妈来了侧厅。
颜家的厨房并不大,拢共只有五个人,一个管事掌勺的,一个帮厨,还有三个打杂烧火的丫头。
这个管事的妈妈姓同,早些年跟着她娘在凤城住过一段时间,也是从小对厨房的一切耳濡目染,学了一手烧菜的好手艺。
后来母亲病逝回乡安葬,同妈妈被叔叔安排嫁给了南阳城的一个开杂货铺子的货郎老板,虽然挣得不多,但也够用。
因为颜太太想念凤城菜,同妈妈被推荐到了颜家,颜家人厚待下人奴仆,从不打骂克扣,同妈妈这一待就是十几年,从颜老爷去世到颜太太去世都不曾有提过离开,颜樾姐弟也一向敬重她,可以说算是半个颜家人了。
同妈妈进了侧厅,见到吴颜氏母女三人,自然是认识的,但她好似没有见到她们几人,只想着颜樾姐弟行了个浅礼:“大小姐,少爷。”
同妈妈长着杏眼,圆脸,天生肤白,看起来刚到三十,实际上她已有四十了。
她穿着石青色的薄棉裙,厨房里做事吸汗又透气,很实用,头上的发髻乌黑发亮,别着一只流云银簪。
颜樾起身请同妈妈坐下:“妈妈辛苦了,快坐下。”
同妈妈一脸受宠若惊,以前的小姐虽然也会厚待她们,但从来没有说要邀请自己一起坐下用饭的说法。
没等同妈妈说话,吴菁华‘腾’一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我让她来是要问话的,不是让她一起来吃饭的!”
颜樾目光转动,墨釉般的眼珠看向她,“同妈妈在厨房辛苦一上午,菁表妹有什么话尽快说就是。”
吴菁华莫名觉得她的眼神有点渗人。
但她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很快就将这点不舒服抛诸脑后,她暗自冷笑,“我说,我舅母在世时对你们不算差吧?怎么刚走就松懈成这个样子?盛表弟这年岁正是长个子,你就给他做这些清汤寡水的菜吃,岂不是糊弄人的?”她意有所指看了颜樾一眼,语气不善,“该不会,采买的钱大部分被你中饱私囊了吧?”
同妈妈听了目光不卑不亢,“莫说太太在世时,就算老爷还在时,厨房里一切都是奴婢说了算,老爷太太都未曾说过我一个字,菁华小姐是觉得哪里不妥当?”
同妈妈虽然性子和善,但并不代表任人可欺。
她这话的意思更是浅显简单:颜家的正主都没说过什么,你一个表亲的小姐有什么资格抱怨?
吴菁华在家从来都是娇嗔怒骂,虽说不是要风得风,但至少也是顺其心意,哪里受过这等讽刺,当下就要拍桌而起。
吴颜氏及时拉住了她。
“同妈妈,菁儿她年岁还小,不懂事,你别在意,再说她也是出于对盛儿的一番好意,”她笑吟吟道,仿佛方才紧张的氛围丝毫不存在,“今天是嫂嫂出殡的日子,确实不能吃荤,也是我疏忽了,没拦着她,才让她这么胡闹一番,你别放在心上。”
这么一番闹腾,最终只是她轻飘飘的‘胡闹’二子解释过去。
同妈妈知晓这个姑太太不是个善茬,虽然主家的事她不能多问,但毕竟这么多年还是有感情,她担忧地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颜樾姐弟,沉声道:“姑太太说笑了,我一个厨房做事的下人,怎敢与菁小姐计较,要是没有别的事,这就下去了。”
颜樾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