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堂佑愣在那里。
他记得是她喊着“小心”,是她一把将自己推了出去。
所以,现在的她是替代了自己……吗?
想到这儿,一阵血气从脚底涌上头顶,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安堂佑忙乱地掏出手机,试图拨打急救电话,可手却抖得连屏幕锁都解不开。
“快!”
“快!快打急救电话!”
他疯了一样地扯着嗓子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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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都是梦。
所有的一切都是梦。
所以当母亲拎着藤条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刘鲤连眼睛都不曾眨上一眨。
可在梦境里,一记一记抽打在身上的痛感……为什么那么真实?
幸好早就已经习惯,她只是咬着嘴唇忍着,一记一记,等待母亲消气。
【一定,一定马上就能熬过去。】
她抬起脸,想在梦里再好好看看许久未见、记忆中开始模糊泛黄的母亲的脸,却对上了一双满是仇恨、充血的眼。
“你为什么不哭?!”
“你这样咬着嘴唇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不服气?”
藤条抽打在身上的频率和力度都变得更加强烈。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
“你去死吧,死吧!死了清净!”
是啊……
她怎么能忘记。
怎么能忘记母亲是怎样地咬牙切齿,恨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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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是安堂佑急切的询问。
“问了好几个人了,都说无力回天。”
回话的是赵经纪人,口气无不遗憾。
“真的……没得救了?”
安堂佑失望地呢喃。
【???】
“……嗯。”
坤哥迟疑地应了。
【!!!】
“也罢,我们算是已尽人事。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
安堂佑叹了口气。
【这种事?】
【什么事?!】
刘鲤还迷糊着,刚刚恢复意识就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有点慌。
她还记得自己在停车场的黑暗里隐约瞥到一辆瞎了大灯的小车从旁开过来,然后自己一把将安堂佑推出去……
接着,接着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之后的事情她就没有任何记忆了?
再对照这俩刚刚的对话,她……
【难道……】
【难道我快挂了?】
“小刘醒了吗?”赵坤的声音又响起。
“还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堂佑短短两个字的回答却听起来有点儿抖。
“等她醒了,你斟酌一下跟她好好说吧。我再去医生那里一下。”
【斟酌?】
【好好说?】
【……天,真的,真的……我要死了吗?】
她眼睛还闭着,想着自己将不久人世,已经悲从中来。
安堂佑闷闷地应了,抬眸再看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见那合着的眼角处竟是湿润润地流出了一行清泪,愣了愣便伸手去确认。
“小鲤……?你醒了?”
听到爱豆唤自己的名字,刘鲤缓缓睁开眼,眼眶里打转的泪珠没了遮拦,一下子全哗啦啦滚了出来,湿了满脸。
“别说了……我都、我都听到了……”
她抽抽搭搭地,上气不接下气。
安堂佑见她这么悲切,原本还担心的神色凝在脸上:“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方才的担忧和不安一下子少了大半,只看着认真又伤心的刘鲤,强忍着不要爆笑出来。
“……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她憋了半天,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话一出口,刘鲤便再也摒不住情绪地“哇”一声大哭起来。
安堂佑快要破功,侧过脸去背对着她偷笑,却还是伸了一只手来拍拍她的肩作势安抚。
刘鲤见他背身、肩头抖动,以为是他不忍直面亲口确认将死的自己,哭得更凶了。
她呜咽着:“我、我不后悔……”
安堂佑本还乐得不行,听到这句,原地定住了。
心脏深处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从内部最角落的地方狠狠扎了他一下。
“我不会说什么连我的份一起活下去这么肉麻的话。”
“像我这种人,本来活着也没有什么牵挂……”
“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今天这死法,我认了……”
心里疼痛又躁郁,安堂佑转回脸来看那张哭得肿成猪头的脸,烦乱地打断她:
“你追星追得脑残了吗?什么叫活着没有牵挂?你父母知道生了你这样的女儿怕要气昏过去!什么死不死的!”
“我父母早都不在了……”
“让我把话说完,我怕我撑不到最后……”
“那个,你能不能拿手机录一下我的遗言……?”
听到她父母不在,安堂佑刚又要心疼,可一听她哭得满脸鼻涕还清醒地知道交代遗言,又憋不住觉得好笑。
还是乖乖陪刘鲤演下去,他抽回安抚拍肩的手掏出手机,点开录音界面:
“好了,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