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裔勋仍在怄气,谁也不肯搭理谁。杜婶儿被二人使唤的团团转,都在拿她当传话筒出气站。下午仁平来送请帖,是王泊川孙子的满月客,请帖发到厂里他下工给捎过来。杜婶儿悄悄向儿子絮叨二人闹了别扭,仁平轻笑让母亲不要瞎操心。第二日替裔勋跑了趟萃华金店,挑了一把长命锁,本想对裔勋说是小姨奶奶帮忙挑的,又恐他俩还在避嫌期,故而未说只把礼物备给裔勋。
满月客当日,裔勋携余姚启洺赴宴,余姚没丁点笑模样,启洺也耷拉着脑袋没有精气神儿,马车里裔勋岔腿横坐双手搭在手杖上,瞧见对面的启洺心里来气,瞅见旁边的余姚心里也不舒坦。余姚不愿来王府,她觉得自己来王府就等同于变节,她背叛了棠柠,再面对她准心虚。叶裔勋不会顾及她与棠柠的交情,这种携女眷亮相的场合,他绝不会带着金氏万氏来,余姚是逃不掉的。启洺更不肖说,叶家大爷怎么有不来的道理?秋溶之事何故惊动老爷,后续被金氏盘查的清清楚楚。果真叫周先生算准了,金氏愤恨,这个单余姚就是晦气到底妨碍我儿。金氏母子与余姚的梁子已然越结越深。
满月客规格不大,办在王家院内,请的多是近亲老友。王泊川膝下只得一子,谁料儿媳妇倒是好生养,接连为王家生下一女二男。泊川夫人被下人搀扶着出来张罗,瞧气色越发好了,泊川却怕她累着,直唤她坐下吃喝不要费心。余姚想着棠柠,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泊川一家反而其乐融融。儿媳妇抱着孩子出来见客,众人夸赞这孩子长得结结实实一脸福气像,泊川与夫人乐的合不拢嘴。余姚不凑上前去半眼未看,故意低下头吃东西。按惯例泊川之民等人要打够十二圈麻将才肯散,今日在王府摆宴,自当在泊川家里打牌。王府虽没有叶邸宽阔,但吃穿用度好过叶家,人丁少总是有好处。余姚不愿陪同裔勋打牌,想与启洺一路先走。裔勋与之民等人玩的正欢,遂放她回了小公馆。泊川之子王合信直把他们送至宅门外,又与启洺勾肩寒暄多时。余姚在马车上等的不耐烦,她只想快点回小公馆去。启洺上车与她对坐,她被他看得不自在,把帘子掀开瞧着外面。启洺讽道:“小姨太太好手段。”秋溶之事到底算在她的头上,既百口莫辩也懒得解释,余姚装作未听见不言语。很短的一段路却似乎走了很久,马车终于回到小公馆,她赶忙起身准备下车,启洺上前按住她的小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单余姚我们走着瞧。”余姚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进了小公馆。
明日她起的早,裔勋才睡下不久,他昨夜回来太晚。在镜子面前盘着头,越看镜子里的人越不认识,长大有什么好呢?脱略形骸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低头恻然,强打起精神去晓南阁。一路只觉自己是廉颇,见了棠柠要请罪的。来的太早晓南阁还未开门,想着去敲给夜宿打牌的客人留的偏门,又站在原地定了定,怕惊扰太多人。等了小半个时辰福莱出来卸排门,她才讪讪走进去。想了一夜开场白,就差拿两条荆绑着来见棠柠,结果叫棠柠笑到肚子痛,直叫余姚去给她请大夫止痛。棠柠仰头生怕笑出眼泪,“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的傻妹妹,你把我当弃妇了?你不觉得我现在过的比原来更自在?”余姚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只是觉得我不该去泊川家里,因为你我也不想见他。”“你是叶裔勋的姨太太,他叫你去你怎么能不去?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棠柠打开柜子取出一只小管子,交到余姚手心里,“东洋的口红,特意给你留着的。”
余姚有些时日没过来,棠柠也不便去小公馆。秋溶之事才一一向棠柠道来。棠柠手指点着余姚脑袋,叹她到底被牵连进去,“秋溶不容小觑,是个厉害的娘们儿。小小年纪打出一手好牌。”“裔勋是看中了她,也不知是福是祸。”“心肠好呢皆大欢喜,心肠坏呢全家遭遇。”“你可怎么办呢?单余姚,我只觉你光长年纪没长心智呢?”余姚苦笑,“裔勋近来心思变重了,几年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福莱敲门传话,一楼来了一帮横主,在底下找茬挑事。棠柠道:“常贵哥呢?”福莱道:“常贵哥带人在外面备好了,全等您发话。”棠柠骂道:“我倒要看看,哪里来的王八羔子跑姑奶奶地界儿撒野来了。”说罢扬手下楼去。只听底下吵吵闹闹,好在没有动手,隔一会棠柠才上来。傍晚至余姚回去,又来一波闹事者,棠柠叫余姚放心走,她不会有事。余姚三两步一回头,在吵架声中离开晓南阁,祈祷棠柠无事。
裔勋在泊川家里打牌受了风寒,近两日没去厂里,待在小公馆歇息,余姚不好再跑去晓南阁,只得派环樱出门打探。环樱提着菜篮子急冲冲跑回来,在杜婶儿跟前摔了跤,又急忙站起来找余姚,告诉她晓南阁好几天没开门,排门拴的紧紧的,不知道里面啥情况。余姚心一震,棠柠这是碰到什么事了?再顾不得颜面,他要去求裔勋。裔勋躺在老树下的摇椅上看书,余姚心急火燎跑过来,“棠柠,棠柠她出事了,晓南阁几日没开门做生意,你帮忙去打听一番行不行?”裔勋起来坐直身体,拿开口中烟斗,“为了棠柠跟我开口?”裔勋在笑,无论余姚求他做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证明在余姚心里他是个有能力的人就行。余姚坐回他身旁,“反正你帮帮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之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