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微眯,小顺子开口道“昔年之时,孤之祖辈曾得陆氏相助,心甚感念,奈何此后隐于世,遍寻不得出。今日偶闻故旧重游,念及往昔旧事,前尘过往历历在目,诚邀陆氏后人前来一叙,孤于宫中扫径以待。”
话落,满室沉寂,无不震惊。
“心甚感念”“诚邀”“扫径以待”便是当今陛下素来好性儿,待人也从没如此客气过
极轻微的蹙了下眉,长安略顿一顿,恭敬揖首“民女接旨。”
静默了几息,还是小顺子当先笑言“天恩难得,陆姑娘”
“哎,不急。”长安和气的弯弯眼睛“晨起风急,大人想必是天不亮就动身的吧赶这一路定是累了,喝些热汤暖暖身子也不妨。”
不料她会如此说,小顺子微微愣怔了一瞬。
这话他不是没听过,可无不出自那些世故圆滑的积年老狐狸之口,妄图自他嘴里探出些消息。头次接旨便如此淡定,还有闲心探寻一二,对方又是个小女孩子,这可真是
又惊又疑又奇怪,他稍加思索便含笑头“也好,这会儿去正当中午,恐怕耽误陛下用膳,还是晚些的好。”
宫里人果然缜密,便是自家主意也要扣上个合情合理的大帽子。长安心中腹诽,面上却笑得和煦“大人,请。”
“请。”
直到他二人走远消失,室内余人才恍恍惚惚的站起来。愣愣攥住衣服下摆,耳听身边压抑着兴奋的窃窃议论,好半天后,秀琢才蓦然神,不顾礼仪的大步向外跑走。
了不得,了不得啊
便是当今天子都要好言好语的邀请这陆长安,怪不得她这大丫鬟,人家看不上呢
皇觉寺,斋堂。
两个人分宾主坐好,长安亲自奉上香茗“大人整日为君分忧,想来没空出宫闲逛。这茶虽然不甚贵重,于民间却颇有些名声,偶尔换换口味,也算有些意趣。”
“陆姑娘客气了。此处香茗万金难求,今日也是托了陛下洪福,奴婢才有幸一品。”说着,面向皇宫虔诚的拱手,满脸感激。
唇角微抽,长安忽然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微妙感觉。难得寻到个比自己还会演戏的,人前人后俱都不脱面具,怪不得能于内廷混出名堂。
二人又再客套几句,长安状似不经意道“陛下每天日理万机,竟还能于百忙之中关注到小民动向,念起往昔种种,某实在是受宠若惊。”
原来是想问这个。
小顺子心下了然,这事原也并非秘密,于是干脆做了人情,爽道“其实全是九殿下”
一月之前,早朝过后,素来不干正事的萧鸿顺忽然怒气冲冲找来御书房,直言帝都之内治安混乱,京兆尹和监察御史俱不作为,任由骗子横行,胆大包天,竟还欺负到皇家头上,连他也失了百金。
明德帝听后有些稀奇,倒是没太在意。萧鸿顺一贯被戏称为“京都第一纨绔”,无乐不作,休说百金,便是失掉千金也非不可能。
虽然恨铁不成钢,但他对这个儿子却格外的纵容,漫不经心教训过两句,顺势就问了事情原委。
彼时小顺子正巧在御前当值,因此对这幕记得清清楚楚。
“父皇,儿臣心知自己是个没能耐的,欺负也就欺负了,可她竟连世子也敢侮辱,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哦”明德帝来了些兴趣“升斗小民而已,便是真有些贼心也没那贼胆,你莫不是看错了吧”
“绝对没有”语毕,他添油加醋把萧逸跪求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道“羽林军统领崔博也在现场旁观,不信您可宣他两个来问。”
明德帝原只当个笑话听,后来却渐渐地收了散漫,只是尽管表情凝重,看着却也不像生气,让人猜不透在琢磨什么。
过不多久,他当真召了萧逸和崔博进宫来,不过
“九殿下说笑了,微臣怎么会跪个女子大概是殿下昨晚没睡好,今晨还没醒过来吧。”
没成想萧世子居然一口否认,萧鸿顺又愤怒又难堪“你没看出我在为你抱不平吗”
“可我并无不平。”
“那女人对你颐指气使,句句冷嘲热讽,你也受得”
“并无此事,全是你的幻觉,”
“喂”
两个人在殿前争执良久,明德帝被他们吵得太阳穴直跳,终不耐道“行了崔博,你来说。”
这崔博出身世族,乃是永乐县主的亲子,打小机敏伶俐,难得还兢兢业业,没有世家子弟的浮夸,一向很得圣心,不然也不会年轻轻便做到羽林军统领的位置。
镇定的抱拳行礼,他仿佛没瞧见九殿下与萧世子间的剑拔弩张“禀陛下,微臣听说西市有家铺子美酒极好,当日原打算去买酒的,谁想到铺子竟然提早关门,微臣到时,便见世子与九殿下并个姑娘在那儿,瞧着似在争吵”
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却就五个字我也没看到。
明德帝被气笑了,“罢,你们这些滑头既然全不说实话,孤便亲自来审”
面上十足恼怒,转过头来背着人时却传下了这道极为客气的口谕,便是小顺子常在御前行走,一时也摸不准陛下的心意。
食指轻敲桌面,长安淡淡头“多谢大人提,我明白了。”
不就是有个多管闲事的告黑状,妄图把她拉下来
嗤,瞧她不爽的多了去,进宫便进宫,她会好好教教那位闲极无聊的九殿下,何为搬起石头砸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