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汐在高台之上,遥遥望着这后院华庭的景象。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却耐不过这距离实在太远。柯汐清楚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纯粹是靠读唇语。
柯汐不是不知礼节呀,只是下午的心情突然转阴,实在不佳,想着要应付这一群豺狼虎豹莺莺燕燕的,都是什么劳什子事儿啊?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今日便信一回老话,在这阁楼之上,焚香烹茶,温酒煮海棠,好不快哉。
这些事,都是柯汐亲手做的,她只让若水她们将东西准备好。
有些事,只能自己做。
柯汐喜欢这种,站在高处,别人却不知在被她俯视的感觉。一切尽在掌握。
悠哉悠哉地,柯汐轻轻侍弄茶酒。两种本不相容的东西,她偏偏喜欢放在一处。规矩,体统,钱财,都买不来她愿意。
刚弄好一切,捧着茶斜倚在贵妃椅上,远远望着华庭中正在上演的戏码。
杯中的雾霭徐徐上升,柯汐眼神慢慢倦怠,慵懒华贵的像一只波斯猫。
突然,她眼神一凛。
有人的气息。
很近。
不过三息,那人便出现在阁楼通道的尽头。
柯汐在想,很难有人在接近她三十丈之内不被发现,此人,足足在十丈处才被她察觉,不简单。
从被她察觉到通道尽头的距离,不过六七丈,三息即至。
未曾察觉到杀气,所以,这速度,不是此人的极致。
顾朝生意料之中的发现,柯汐正在看着他。
柯汐心中一惊,这人,她是否曾经见过?
看见他,柯汐心中眼中只有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温润如玉一般的公子,让柯汐心生好感。可是,他为何要径直来此处,也就是说,若水她们已经被控制住了。
柯汐不太明白,这明明是陌生,却像是曾经见过的男子,究竟是谁,要做什么。
柯汐在确定来人没有敌意后,又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华庭。
温润如玉的男子缓缓开口:“姑娘,可否赏杯茶喝?”
柯汐眉头一挑,有些讽刺的说:“你不请自来,如今怎的客套起来了?”
“不请自来,是怕我哪怕像府上请示了,柯小姐也不会见我一个陌生人啊。”
男子淡淡一笑,并不把柯汐的嘲讽放在心上。
“像你这样的男子,天下也找不出几个,虽说你我从未相识,可你今日若来求见我,我定然将你奉为座上宾,才配得上你这般‘佳人’啊。”
男子不语,只是宠溺地笑。
这让柯汐非常不爽。明明是不相识之人,为何要这样?他凭什么?
柯汐身在高处,很久没有人和事不在她的掌握中,突然间有个人对自己这样,仿佛对待一个调皮的孩子,这是她从心底里厌恶的。
柯汐本欲继续追问,可转念一想:他武功高强,真动起手来,保不准谁能赢。
再说,也没必要动手吧,失了她的风度。再说,谁先好奇谁就输了。敌在暗我在明,不易失了心神。
于是乎,两个人就僵着。一个斜倚着,一个端坐着。
“嗯,好茶。这普洱有苍山之雪的爽冽,又蕴含着秦淮河畔的绵软,是上品。”
男子的声音很好听,低低缓缓地说着他品茶后的见解。
柯汐心头一动:极少有人喝这茶,有与自己一般的见解。遇见知己了?
柯汐抬眸,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白衣胜雪,眉眼如画。皮肤白的透光,吹弹可破的样子。棱角还未十分分明,一点点最后的稚嫩挂在脸上。身形修长,有一些纤瘦的感觉,笑的时候,有两颗小虎牙,让人觉得这样的男孩儿不该是如此温润的,还是鲜活的,怒放的。总而言之,眼前的这个人,精致的不像个男孩子。
男子见柯汐凝眸看着他,眸中含笑,顿时,像是洒满了星光,让人愈陷愈深。
“好看吗?”
男子凑近问柯汐,小虎牙又露了出来。柯汐很讨厌这样的感觉,是心动的感觉吗?
不是!从来都是她调戏别人,还从未有人敢调戏过她!
该死的小子!
“小生顾朝生,敢问小姐芳名?”
柯汐正黑着脸准备搬回来一局,顾朝生又凑近一分,神情认真地问柯汐。
顾朝生?这个名字,是“朝生暮死”的意思?家里人怎么起得名字啊?柯汐腹诽。
“本小姐的芳名,岂是你这等登徒子能够知道的。”
柯汐腹诽完,突然发现顾朝生离自己好近好近,四目相对,柯汐竟然瞬间红了耳根。天哪,柯汐心中直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看来功夫还是不到家啊,居然害羞了。
当然,柯汐绝对不承认自己害羞,都是今天的状态不好。
不过,要是老道士知道柯汐在心里高呼“阿弥陀佛”,胡子又该被气歪了。
只想对柯汐小姐姐说,“无量天尊”的棺材板我给你按住了。
顾朝生看着柯汐一系列的反应,有些想笑。随后以瞬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轻轻揉了揉柯汐的脑袋:“不是‘朝生暮死’的意思呀,笨蛋。”
柯汐刚调整好的心态,瞬间又崩了。这个人!这个人!
柯汐一下子慌了神,没有注意到的是,顾朝生在摸柯汐那一头尚未绾起的青丝时,手是微微颤抖的。哪怕表情掩饰的很好,肢体的动作还是小小的出卖了他那一刻的心情。
顾朝生只想,这一刻,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