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最后几字,她嗓音已然哑了。
世间上还有什么事能比过她内心深处的伤痛,便是过了千年,那锥心刺骨的场景依旧是历历在目,无不令她呕心抽肠,悲戚至极。
这后期显然跟向丹阳预料的不一样,见着玄灵莹莹闪动的魂体他内心极为复杂,甚至有一丝不忍。齐珩倒是八风不动,理性地追问下文:“你是如何拿到山石镜?”
玄灵凄艳地盯着前方,长发在身后垂垂摇曳。大概是因为泪熬得太多,她巩膜变成水色,瞳孔周围萦绕着几缕鲜红:“我进山见到嵇云的尸体,却一直不肯接受他离我而去的事实,将他的尸身放在我族一个可保不腐的灵洞里,四处收罗能将他救回的法子。大哥觉得有愧于我,明知不可为仍替我想办法,广征能人异士。后来当真被我找到,九华有一面山石镜可割裂阴阳,重溯时光,能从鬼差手里偷换魂主,令死者返魂。只是山石镜属至阴至冷之物,高人为了镇压它的阴性特意建了一座塔,以阴蚀、阳蚀两类共九性雷火镇压。”
“我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立刻带着嵇云前往九华山,到了九雷塔才发现我根本进不去。守塔之人告诉我九重雷劫便是握有法器的修炼之人也难以承受,我若进塔只有死路一条。我不听他的劝告,趁他不备带着嵇云的尸身硬闯进塔里,连第一劫雷霆也没有挺过去。待我醒来,已经身处异世。”
接下来便是首尾相衔,回到了医院里的那一幕。
向丹阳听得很不是滋味,皱眉想了一会儿,内心烦躁地不得了。他问齐珩:“九华山有山石镜,我怎么不知道这一岔,这难道跟山神处有关?”
不知齐珩是否也为玄灵的旧事所触,他出奇的静,望着前方极轻极缓地说道:“那塔叫九雷塔,旧址就在丹阳你工作的医院。山石镜本是山神处的东西,当年监管不力被一修道之人盗走,后来一直遗落在人间,因有九雷塔镇压山石镜的缘故我们也一直没有收回。只是山石镜并不如传闻中所言能偷换魂主,令死者返魂。”
向丹阳抓住了他话里的点:“你的意思是死而复生是假,操控时光是真?”
齐珩摇头:“四方上下谓之宇,往来古今谓之宙。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天地万物本有秩序,要操控时光岂有那么简单。”
轮到向丹阳抓瞎了,他大剌剌地用手指着玄灵,忽又觉得这样指着别人对人对鬼都不礼貌又嗖的一下收了回去:“那她是怎么来的?”
玄灵也看着齐珩。
齐珩的眼神有神且深如寒渊,他盯着同样凝视自己的玄灵轻轻吐露:“是嵇云。”
后者的魂体如抖筛一般晃了起来,眼里跟着落泪。
只听到齐珩继续说道:“你把嵇云放在灵洞倒是有一些用,聚了零散的魂。你去九雷塔之时以为只带着嵇云的尸身,却不知他的魂体也与你一同前往。活身入九雷塔本该魂飞魄散,他先前在灵洞大概修炼了一点魂体极有韧性,是他救下了你,助你修得了鬼神之身。其实当年若是你一直把他留在灵洞,他能修炼成道也未可知。”
齐珩用最公允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伤人的话,玄灵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迅速惨淡下去,突然喉头一滚吐出一口藜黑腥臭的血迹:“他救的我,是他救的我,原来至始至终都是我错了。那日判官说我一厢情愿,真的是我一厢情愿,我的一厢情愿害惨了他……”
玄灵的魂体又亮起了蓝白色的光,只是这次以白色居多。她扑落在地上,想起自己还动手害死了嵇云的转世,大悲大痛,身心尽伤,竟放声啼哭起来。字字泣血、诛心:“世间再有同名同姓者、音容相似者,无人再是我嵇云,无人爱我如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