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回首,蓦然发现宫女与随从们并没有跟上来,这条寂静的山顶小路,只有他们两个人。
“摄政王倒满面春风,志满意得啊……”她斜了一眼他,无精打采的:“十七,又没什么开心的事。”
他拉着她,疾步跳上山顶的一块巨大山石上,他拥着她,看那群峦叠嶂,红叶漫山。他们身后低洼处,便是巨大的温泉水,清澈透亮,冒着袅袅的热气,烟雾缭绕。温泉水畔,长着银色的茅草,挂着盈盈的水珠,仿若仙境。
站在山石上遥视,远远的,有蜿蜒的小路在山间隐现,却看不到尽头。白色的鹭鸟从他们头顶飞过,留下凄婉的鸣叫。
“人生如此,往往看上去繁花簇景,但暗里却深藏杀机。如今的大常,并非表面上看到的太平盛世,你我心知肚明,这未来的路任重而道远,十七,你怕吗?高处不胜寒。”他从身后环住她,下颌抵在她的发顶上。
山顶上的风很大,吹散了两人的发,丝丝缕缕纠缠在一起,纠结不清。
“我不怕高,却怕……冷。”她喃喃道:“怕心冷……我更怕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这是条不归路吗?我们会失去更多的亲人……朋友……信任和温暖吗?”
“不会,因为我在你身边……”哥舒寒低语:“想他,就哭出来吧。不要憋在心里……”
明月夜微微阖上双眸,眼泪默默的淌下来:“越想记住他的模样,心里就越恐慌,越空落,好像连最后一点记忆,都要留不住一般……本来,我们相处的时间……便不多……我连做梦,都梦不见他的样子……莫寒,终归是我错了,他是被我气死的……我诅咒了自己的父亲,一次一次的诅咒他……这天下,大约只有我这般狠毒的女儿吧……他一定会恨我怪我,所以不肯托梦,再见我一面?”
“先皇,爱你爱若生命。我时常想,大约这世上唯独有一个男人对你的爱,我不敢比肩,就是先皇。他如此爱你,又如何会恨你,怪你呢?”他温暖的鼻息在她脸颊旁微微回旋,冷郁的黑沉香厚厚的裹着她的伤悲。
“我的十七,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女子,她会被上天眷顾!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莫寒,我心里真的很痛……”她蓦然转身,狠狠扎进他的怀抱,哭得几乎要断气般,眼泪与鼻涕洇湿了他的衣襟,虽在意料之中,他依旧叹息一声,无可奈何。
“十七,这麓山温泉,是先皇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他一直让我在悄悄修葺,本想明年开春再给你一个惊喜……那木屋叫明台,往常也只有先皇自己独来……他把明台送给你了。这座山,都是十七的。即便将来我和斩汐想上来,喝喝酒,泡泡汤,也要长公主首肯……”哥舒寒揶揄道:“不过,今日带你来此,却为了另一件事,时辰差不多了……”
明月夜从他怀里抬头,眼睛红红肿肿的,有些狼狈不堪,她哽咽道:“什么?”
他拿出一块灰色的手帕,轻轻擦着她的眼泪,遂而展臂拥住她,让她远望那山路。只见四辆一摸一样,貌似平淡无奇的马车,在山路上依次前行,待到岔路口,东南西北分路而行。聚合之后,终又各奔他乡。
“什么意思?”她狐疑道:“既然是御赐离宫,怎么轻易还有民间的马车?里面是……”
“十七,你可知金乌和精乌,一字之差,大相径庭?”他长眉一挑,唇角染笑。
“哥舒寒,你也知道金乌?精乌是什么……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神色一凛,心中一动,双手紧紧拽住他的衣领,狠狠喊道:“快说,那车里,车里是什么?你快说啊……”
“这四辆车里,各有一男一女,他们目前都带着人皮面具,昏睡不已。他们要去的地方,也各不相同……但最终,会有一辆车,到达大雪山的野狼谷。这精乌之毒,只有莫老谷主才能尽解。十七,松手吧,你要勒死你的夫君了……”他调侃道。
“他没有死,云姨……也没有……他们被你和斩汐救了?你们这两个混蛋……这么大的事情,也敢瞒着我?我勒死你算了!”她又哭又笑,狠狠拽住他飘扬的长发,后者痛呼,赶紧拥住她。
“先放手,一会慢慢讲给你……听。他们要出长安了……再见,不会很快……十七,告个别吧……”他温和道。
明月夜咬住嘴唇,狠狠盯住那四辆马车,闭目双掌合十,心中默默祈祷,遂而又重重的挥挥手臂,眼见着那马车消失在隐隐的红叶中,她的泪又一次涌下,这一次却充满了感激与庆幸的喜极而泣。
“放心,他们会好起来的……”他紧紧贴着她,在她耳畔低语:“这件事,只有你我和斩汐知道……再多一个人,便多了一份危险。”
“你们居然瞒着我?你和夜斩汐……这两个混蛋!”她咬牙切齿道。
“助你解开心结,不好吗?虽然这药……有点儿猛……”他邃黑重瞳,划过一丝狡黠:“看见你的那把赤金匕首,我还真心惊了一番,还好你用来割头发,而不是别的什么……不告诉你,也担心你情绪不对,被柳家的人看穿,那便会满盘皆输了。”
“你们还敢把他送到我外公那里去?”她紧紧蹙眉。
“你以为你外公像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