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北*京奥运会即将开幕。他上辈子看电视,这辈子有点条件了,怎么着也得看看现场。丫对男篮、男足、女排比较感兴趣,早早托人订了票。
媒体也在不断热炒,话题包括方方面面,什么赛程啊,开幕式啊,各国贵宾啊,表演明星啊巴拉巴拉……反正褚青别人没记住,就记住韩家小姐了,没办法,忒突兀了!
山腰,有风。
这座山不高,路却很难走,一侧是石壁,一侧是浅崖。于飞鸿拄着登山杖,领头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二三十人,仅有的一辆车反倒落在末尾。那轮胎一磨,碎石子就扑棱棱的往下滚,刮得底盘当当响。
这个女人确实出奇冒泡,居然在此等地方搭了个景,还特么是重景——那座宅院就在山上,这意味着,以后每天都得爬上爬下。
大家难免抱怨,可看一个小女子都玩了命的,也便咽回了肚子。
约莫四十分钟左右,总算到了山顶,褚青抬眼一瞧,嗬,还真有点被惊着了:
只见青灰色的旧墙围着一处院落,石板铺路,直通双层木楼的门口。路两侧的杂草修剪得干干净净,左边有石桌石凳,被一棵巨大繁茂的银杏树遮了阳光。
整个院子,既幽深又开阔,有诗情画意又显得阴沉诡暗。
他转了几圈,拍了拍那苍老的树干,不禁叹道:“飞哥你真神了,这都能找着?”
“墙和树原本就有,我们只搭了木楼。”
她抚弄着平滑的桌面,笑道:“也算缘分吧,跟我想象中的简直一模一样。”
“呵,别说你了,我都想买下来住一住。”
“那你得拉上电线,接上水管和燃气,还得装个抽水马桶和电梯。”
“我装电梯干嘛?”他一怔。
“下山方便嘛!”
“噫,这笑话真冷!”
褚青非常鄙视,转头瞅了瞅忙碌的剧组人员,又望望远天的日色。六点钟,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余出淡淡的光,在天边映了一抹薄红。
而那红照进院子,俩人一时都静了,坐在这树下,等夜来。
……
阿明是个鬼,是人都知道。
但片中没提到一个“鬼”字,甚至没有明确的身份认定。这完全为了规避电影局“不许有鬼”的智障大法,你还别说,申请的时候竟然通过了。
褚青不晓得该感激,还是无奈。
不知不觉,夜已深,剧组挑起了灯。灯有六盏,门口一对,树枝上挂着一对,石桌上摆着风灯,屋子里还亮着一只。
于飞鸿换了身民国时的月白旗袍,头发挽起,那样的柔细娇弱。褚青摘掉了辫子,留着光头,一身黑色的僧衣。
阿明是鬼,也是僧。
他为了这部戏,读了许多佛经野史,尤记得一篇:阿难对佛祖说:我愿化身青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这会有多喜欢,只为那场遇见而甘受造化之苦?褚青细细揣摩着这份感悟,又融进自己的心里。
“灯光就位!”
“摄影没问题!”
“action!”
她在等好友,好友久不至,桌上的茶都凉了。她便提着壶进屋,重新烧了水,刚沏了两杯,忽听夜鸦啼鸣。
“呜……呜……”
于飞鸿站在窗口望去,并未觉得异常,跟着却一怔,定睛看向那银杏树。离得稍远,灯光微暗,依稀见得一个人立在树下,面部被枝叶遮挡。
她以为是好友玩闹,便笑道:“出来吧,等你半天了!”
“沙沙!”
他带着叶动,缓缓而出,渐露一张男子的轮廓。
“啊!”
于飞鸿惊叫一声,拉开抽屉,取刀在手。他立时顿身,往后退了退。
过了半响,她见对方始终未动,不觉有恶意,反而端茶到了院中,大起胆子道:“不管你是谁,既然来了,就请出来喝杯茶吧。”
“你不害怕了么?”他的声音似远似近。
“我与你无冤无仇,我想,你也不至于要害我。你既然路过,喝杯茶也无妨。”
听了这话,褚青才迈了步子,在树叶与光的交缠中,缓缓走了出来。黑衣,清瘦,似站在那里好久好久,久的满身尘埃,久的那叶子在他肩上落了一年又一年。
俩人移了几步,隔着石桌坐下,她抿了抿茶,有些无从开口。他笑了笑,先问道:“你在等人?”
“哦,是啊……我在等雅萍,她一向都不大准时的。”
于飞鸿放下杯子,双手轻绻,小心试探道:“那你是……”
“哦,我也在等人。”
“你一直都在这儿?”
“是啊,我一直都在这棵树下,等了五十年,我们约好的。”
褚青静静的看着她,仿佛前世也曾有过。风吹来,深碧色的茶沉浮在杯子里,就像一个古老的传说在夜晚的空气中漫开,鬼语人言,你我殊途,已是露了一半结局,卷着一半空留。
“五十多年前,这里是座寺院,哥哥在另一边的山里扎寨……”
“那天我去猎鹿,走了很远很远,她穿着红衣,坐在石上吹笛,哦,她叫阿九……”
他这样的轻柔,又深重,他语中的阿九会碎掉。
对面,她静静的听着:
五十年,这里住了很多女子,每见一人,他便讲一回故事。
五十年,他舍身弃道,误了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