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月,有云。
风沙依旧。
风中又闻脚步声,还是同样的脚步声,人却有些不同……
是人变了吗?
没有,还是那个人!
是心被什么改变了……
剑还在手,然而,他已经不是来时的那个剑客。
男子迈步走入小馆……
屋内,一盏油灯,灯芯如豆。
“坐!”瞑唤道。
还是临窗的桌,桌上有碗筷、酒、花生,还有两碗白面……
男子似是累了,长长的叹息一声,疲惫的坐在桌前,端起酒壶,直灌而下……
“咳咳咳…”剑客侧过身,不停地咳嗽。
也许是因为酒太过浓烈,也许是因为心事太多,再也装不下任何别的,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入喉的烈酒又被呛出来。
瞑似是未见,平静的坐在对面,轻柔的端起碗,用最温柔的方式将烈酒倒入口中,缓缓的咽下,感受如火般炙热的酒在身体里游走,感受烈酒穿肠入胃的每一步……
然后剥一颗花生里面的两个生仁并不饱满,瞑却是一粒一粒的扔进口中,细细地咀嚼……一口无油无盐的白面……
男子透过斗篷遮帘的缝隙,愣愣的看着瞑做完这一切,愣的有些失神,脑中是空白的,无法想象坐在眼前的是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然而他确实面前的是个少年,拥有非凡头脑、远胜常人心性以及高深修为的少年。
男子看着瞑,心中有无数的疑惑,却不知道先问哪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挑了最不重要的问道。
“瞑。”瞑咽下口中的酒,平静的回道。
“瞑?”男子眉头微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的名字,转而释然一笑,这样奇怪的少年,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男子问。
“不想。”
“为什么?”
“对于酒馆而言,来的人都是客,无论他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什么样的经历?都是酒客,也只是酒客。”
男子闻言一怔,似是不解,略一思索后又坦然一笑,用力的点点头,轻声道:“有道理。”
瞑提起酒壶,给男子满上。
“我叫钱枫,是尽忠府的一名剑客。一年前,我认识一个女子,她让我冰冷的生命感受到了温暖,不在孤独,可能是因为我杀的人太多,上天给我的报应,在街上闲游的雇主之子也看中了她,欲上门抢夺我的挚爱,恼怒不能自控的我杀了雇主之子。”男子学着瞑的动作,平静的端起酒壶,浊酒倾倒入碗……
“我与那名女子相约今天、此地,远走、厮守,可是……她没有来。”男子沧桑的脸上含笑,只是眼眸有泪,轻轻地端起碗,仰首,烈酒缓缓入口、入喉、入心,眼中的光划过脸庞,比他手中的剑更快、更准,深深地刺入男子的心中……
瞑看着将酒一饮而尽的钱枫,问道:“怎么样?”
男子看了看酒壶,轻声道:“原来这碗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
“如同生活中那些苦,趟过去,你会发现并没有那么难。”瞑呢喃低语,分不清是说给钱枫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男子摘下斗篷,目光仍充满期待地投向窗外对面山丘的幼树,只有树,孤零零的树,一如他孤零零的心……
瞑平静提起酒壶,给钱枫的碗中斟满,自己仅斟了一口酒,看着钱枫道:“你知道嗜酒之人与你的区别在哪吗?”
钱枫看着瞑,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中竟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平静。
“他们是为了酒而喝,所以他们会挑好酒;而你是为了醉而喝,然而,醉了并不会让你更好受些。”
钱枫低下头,看着碗中的浊酒,看着浊酒中的愁容,端起碗,一饮而尽,如同一个身中剧毒的求生者,急切的喝下这碗解药……
“你呢?属于哪一种?”
钱枫问道。
“我?我只为了喝,不挑酒。”
瞑端起碗缓缓入口,入口的酒刚咽下,便听到了脚步声。
来人有四,大步入馆,在门口的第一张桌子坐下。
“老板有什么吃的,快快给哥四个上些来,这趟货走的,可把老子整惨了,又饿又累。”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边将肩头的竹楼放下,一边喊道。
“面条,花生和酒。”瞑起身迎了上去,给四人各倒了一碗水,回道。
“不会吧,只有这些玩意?”一名精瘦男子显得大为失望,不太相信地问道。
“忍修又来进犯,平常百姓家里养的那点牲畜都被征了去。”
“他奶奶的!这帮东瀛狗又不安生了!”长着八字胡男子显得十分气愤。
“这帮狗*养的,还是上次没打疼!”
为首的倒八字眉的中年男人看了看屋内四周,伸出宽大粗糙的手掌端起水一饮而尽后,对站在一旁的瞑说道:“来四碗面条吧!”
“好。”
瞑的回答,并没有得到回应,四人如处亲朋熟友家中般自在地高论着东瀛忍修进犯之事。
“客官,这是你的面。”片刻,瞑端着四碗并不满面由里间出来,来到靠近门口的桌前道。
“放下吧。”
刚进门就喊又累又饿的壮汉接过面,大口吃起来。
“再给我来一壶酒吧。”坐在靠窗位置的钱枫喊道。
瞑看着钱枫,看着他的愁容、泪眼和努力挤上嘴角的微笑,张了张嘴巴,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能用力的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