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欢刚走出校门口,灰蒙蒙的天空就开始飘起细雨,顶在头上,飞快地跑到了沸点旁边的文具店,匆匆地买了一把伞。正要出去打车,她突然看到文具店的旁边新开了一家花店,便转头走了进去。

“你在哪?”于欢在北山墓园门口给江皓打电话。

“你背后.......”阴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

此时天已经开始变黑,暴雨如注,于欢可以看见墓园里一座座寂静的墓碑,浸在无根之水下,像无数只黑洞洞的眼睛,无声的窥探着她。江皓的声音幽幽的从电话里飘过来,于欢手臂上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她正要再问一句,有个人突然冲过来躲进了她的伞中,于欢来不及反应,便直接用胳膊肘往后一捅,然后迅速转身。

“有病吧你!”于欢看着伞下的江皓,气不打一出来。

江皓捂着肚子疼的龇牙咧嘴:“没病也被你打出病了。”

虽然站在伞下,江皓却浑身都在滴水,显然是已经淋了个透心凉。于欢本来想再骂一句,看了看黑漆漆的墓园,忍住了。

“你还买了花?”江皓看着于欢手里抱着一束白栀子。

“嗯,你出来了?那我.......”

“进去放下再走吧,我妈喜欢栀子。”

江皓把伞接过来,绕过门口右侧的小道,往里走进去。于欢买伞的时候只是随手一拿,一个人撑勉勉强强,两个人撑就着实十分困难。江皓也不说话,把大部分伞都留到于欢这边,于欢跟他并肩走着,暴雨放肆地倾泻着,似乎还有加剧的趋势,于欢右边胳膊全淋湿了,她不自觉的往江皓身边靠了靠,两人摆动的手臂时不时能碰到一起,江皓默默的把手背到了身后。

“就这儿,七点了,快关门了,赶紧。”江皓随手一指,催促道。

于欢顺着江皓的手指看过去,深灰色的大理石上,嵌着一张光洁如新的半身照,一身警服的女人英姿勃发,在小小的墓碑上朝她敬礼。

于欢郑重的把花放在了幕前,鞠了一个躬。栀子花香融进了这漫天地大雨中,于欢低头看了看,在她放的白栀子旁边,还摆着另外两束栀子,和一束小白菊。

听江皓的意思,应该是关系特别亲密的才会送栀子,她这个误打误撞的除外,那刘叔是不是也来了?

“走了,请你吃饭。”江皓扯了扯她的袖子,沉默地领着她走出了墓园,顺着盘山公路走到街边,拦了一辆车。

于欢在出租车上一度想开口问点什么,触到江皓空洞又茫然的眼神,又给生生憋了回去。

终于下了车,江皓带着于欢七拐八绕,走到一家面馆,门口的招牌已经被油烟熏的漆黑,只能隐约分辨出,似乎叫:老秦面馆。

里面人还挺多,江皓直接上了二楼,于欢踩着过于陡峭的木制楼梯,爬上来的时候不轻不重的摔了一下,有个发须全白的老人立马迎出来:“皓皓来了?这是你朋友吗?小姑娘你可当心着点,我们这楼梯太陡了。”

于欢尴尬的笑笑,低着头走到江皓身边,坐了下来。

“外公,两碗面,老样子。”江皓对着老人说道。

“好,你等会儿。”老人蹬蹬地下了楼梯。

江皓看向窗外,随即转过头,正好撞上于欢从他脸上慌乱撤走的眼神,于欢摸摸后颈,讨好似的笑了笑。

“我发现你有一点挺好。”江皓说:“不瞎问”

“你这是?变相逼我把要问的话憋回去吧?”

“还有一点挺好。”江皓笑:“很能会我的意”。

面条端上来了,简单的一碗素面,清汤寡水。江皓递给于欢一双筷子:“吃!别客气。”

于欢吃了两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了,这清清澈澈的一碗面,竟吃出了十二分的滋味。

“我妈是个警察,有一天她休假,不肯出门,我缠着她,非要去商场买汽车模型,在那里遇到一个抢劫犯,惯犯,兜里好几把刀,我妈听见有人喊抢劫,就追了出去.......”

“你.......”,于欢停了停,她要怎么问呢?你是不是觉得妈妈是因为你,才去那个该死的商场,遇到那个该死的抢劫犯?这种话太过残忍,于欢问不出口。

“刘叔对我很好,他们俩结婚的那天,刘叔跟我说,他们是初恋,后来妈妈遇到爸爸,有了我,就分手了。”江皓吃了一大口面,细细的嚼了嚼,接着说:“刘叔那天喝多了一直在谢我,谢我同意他跟妈妈在一起。”江皓仿佛陷入了回忆,声音颤抖起来:“那天他出差回来,妈妈躺在病床上,浑身是血.......“江皓似乎说不下去了,埋下头继续吃起了面。

那刘叔,是不是也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出差,如果陪江皓去商场的是我,整件该死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于欢不得而知,她是局外人,无法轻描淡写地去劝那些心有囹圄的当事人。

于欢仿佛一口面汤卡在嗓子眼,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她迟疑的伸过手去,安抚性的拍了拍江皓的肩膀。

“你看过晋书吗?”

“嗯?”江皓疑惑的抬起来。

“晋朝时,有一个官员的兄弟举兵谋反,全家都被牵连,于是他在殿门外跪着向皇帝求情,这个时候他朋友正好路过殿门口,他恳求朋友替他求情,朋友没有理他,直接进去觐见皇上了。他等了很久,朋友终于出来了,他再次表示谋反与自己无关,声泪俱下的求朋友给他上个求情的折子,朋友拂袖而去。”于欢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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