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廿十六年,香港九龙租界。
杂乱的居住环境依然没有任何好转,处处都是稀泥和污糟。
街口的步道里站着几个手持警棍的警察,见他们手里都燃着香烟,氤氲了一片。
附近的居民见状,有的绕道而走,有的畏畏缩缩,彷佛视这群警察为洪水猛兽一般。
这片居住区里没有植被,炽烈的日头没有任何遮挡直直打在人身上,已经开始让人难以忍受,好多人见着警察都有些发慌,额头上不自觉地溢出了汗珠,直挺挺地滚落进泥泞的水坑里,激起了一丝不被人察觉的水浪。
几个警察一边抽烟一边四处张望,那眼神看谁都是一片探究,可也未见有其他动作。
自那日街头上演的追逐战后,整个街区都笼罩在压抑的气氛里,警察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转个一个街角就能遇上一批,警察大多数时间都是闲散的,不像执勤。
平时污糟的地盘里,一个警察也看不到,可现今却像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
………
士丹顿街,乾亨行。
玻璃窗前贴了一张告示,写着;“今日店主外出,暂停营业,如有光顾,请改日再来。”
只见内里被一张厚重的灰布遮住了,从外面望进来,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此时,门帘后没有了如平时般的打字机声响。
可却有人忙碌不已,见他们正在装箱集货,整理物品。
房间里乱糟糟的,废纸杂物堆了一地都是,只见戴眼镜的那位先生倚在一堆书稿山前翻找着什么。
有人在一旁问他:“先生,需要帮忙吗?”
只见他一边翻找一边答道:“不用,就是一份信件而已。”那人一听,也就走开继续自己的整理。
屋子里有些暗,墙角的案桌上点了一盏煤油灯,在大白日里明晃晃的扎眼,此时此景有些怪诞,就如隐身在黑暗的蟑螂一般,明明是青天白日,却要以煤油灯的光亮才能示人。
那眼镜先生翻找了一通,并没有发现自己需要的东西,便不得不放弃了。
整个打包整理工作从早晨开始,看样子已差不多完成,几个大皮箱,几筐书籍,装了满满一屋子,脚下的纸页狼狈不堪。
眼镜先生抬身观望,见收拾妥当便问道:“文纬近日可有消息?”
一旁有人答道:“暂无消息,应是在省中布置暗访,近日竟也消停安分了一些。”
眼镜先生若有所思,未做回答,片刻,又听他道:“今日我去省中一趟,这里的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们处理了,最迟明日可归。”
一旁有人惊讶,忙问道:“先生,现下去省中何事?可有需要安排的地方?”
“一些私事,不做任何安排,你们不用担心。”
看旁边几人有些茫然,他又解释道:“格致书院的钟先生前几日电报于我,让我去趟省中,说是有事相商,我见今日已收拾妥当,便去去就回。”
那人一听去会钟先生,便不再追问,只让他小心行事。
眼镜先生连连摆手答应。
………
省致书院。
奥斯卡教授已由澳门返回,带回了一些好消息。
他走访了香港和澳门各地,均得到有势人士的支持,可最终选址在哪一处,仍是需要整个教会成员决定,这让他有些犯难了。
格致到了目前,授课时间已经明显缩短,不光是学生骤减,还有教习们的心绪有些起伏,几个西洋教习都打算暂时离开广州,先到东洋去躲避。广东各地受北方战乱的影响较小,仍旧井然有序,就连圣心每日的礼拜也仍在继续,可依旧让人不安。
今日,几个教习聚在了一起,气氛有些低落。
只听奥斯卡先生说道:“大家有什么意见,都提出来吧!”
“省中目前未受过多影响,先生作何考量?真的要迁址?可这就与我们办校的初衷违背了啊!先生真的甘心就这样走了?”是钟先生问道。
“先生去了香港和澳门,可有合适的地址?”一旁的林先生也问道。
“目前已经有了几处合适的地址了,可仍在考量中,我也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奥斯卡先生语气有些低落,并无寻找到新校址的喜悦之情。
“那先生您自己是怎么想的?是搬还是不搬?”林先生又问道。
”我不知道,原本是计划在省中办一所教书育人的好学校,可事实总是让人无奈。”语气很失落,格致自此,已经经历过一次不安,可都无如今这般让人为难。
“先生,可有想过,如果格致不迁出省中,会是怎样的结果?”是一旁一直未曾言语的刘先生,他一直倚在角落里。
“或许停学或许被现实扰乱成一潭死水。”林先生却接话道。
似乎都有一些不安的情绪作祟,与平日温文尔雅的形象有些出入,平时最是沉稳的刘先生也难免面露难色,大家一致望向奥斯卡先生,彷佛都在等待他的决定。
“就目前的现实而言,还有董事局的商议来说,大家要做好随时搬迁的准备,现在课堂还有多少学生?”奥斯卡先生说道。
“目前还有五人,包括今日又缺席的文纬。”钟先生答道。
“文纬这孩子最近老是缺席,钟先生知道原委吗?”奥斯卡先生问道。
“不知,许是年轻贪玩吧!他家中还有一老母亲需要照顾。”钟先生不敢言语太多,只得随意答道。
“唉,原本是极聪慧的孩子,可总是如此不安分,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