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口是南北通道,塞外皮毛集散之地,人烟稠密,市肆繁盛,刚与六位师父分别的郭靖手牵红马,走在拥挤的大街上东想西想,在此前,他一直生在大漠,从未到过这般大城市,所以眼前的任何事都透着新鲜。
不久,郭靖来到一家大酒店之前,忽然觉得肚子饥饿,便把马系在门前马桩之上,进店入座,要了一盘牛肉,两斤面饼,依着蒙古人的习俗,抓起牛肉面饼一把把往口中塞去。
就在这时,郭靖听到酒店门口有吵杂声传来,他生怕又是路上遇到的那四个白驼山女子来抢小红马的,于是放下面饼牛肉抢步出去,只见那红马好端端的在吃草料,而在旁边两名店小二却在大声呵斥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削的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头上歪戴着一顶黑黝黝的破皮帽,脸上手上全是黑煤,早已瞧不出本来面目,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嘻嘻而笑,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却与他全身极不相称。眼珠漆黑,甚是灵动。
一个店小二叫道:“干么呀?还不给我走?”
那古怪少年道:“好,走就走。”,但刚转过身去,就听另一个店小二叫道:“把馒头放下。”
少年依言将馒头放下,但白白的馒头上已留下几个污黑的手印,再也发卖不得。
一个小二见了勃然大怒,出拳打去,那少年矮身躲过。郭靖见他可怜,知他饿得急了,忙抢上去拦住,道:“别动粗,算在我帐上。”,接着捡起馒头,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馒头,道:“这馒头做得不好。可怜东西,给你吃罢!”,丢给门口一只癞皮小狗。小狗扑上去大嚼起来。
一个店伙小二叹道:“可惜,可惜,上白的肉馒头喂狗。”
郭靖也是一楞,只道那少年腹中饥饿,这才抢了店家的馒头,哪知他却丢给狗子吃了。
郭靖不明所以,又回座继续吃喝,少年跟了进来,侧着头望他。郭靖给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招呼道:“你也来吃,好吗?”
那少年笑着说道:“好,我一个人闷得无聊,正想找伴儿。”,她说的是一口江南口音,娇声细语的,浑然不像是一个落魄乞儿。
郭靖正待答话,忽然眼角瞥见一个人影闪过,紧接着坐在了自己身旁,他大吃一惊,心中暗道一声“好高明的轻功”,待看清那人模样,诧异之下,脱口而出:“尹道长?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从终南山直奔张家口而来的牛有德,其时他比郭靖来到这里还要早几天,但一直没有碰到黄蓉又或者郭靖,直到刚刚从另一条街道转过来,听到这里一阵吵闹,便赶来看看,就赫然见到那假扮乞儿的黄蓉已经跟着郭靖进了酒店。
“我顶你个肺啊,还是被你这蠢蛋抢了先!”,牛有德心中暗碎一声,便也进了酒店,然后在郭靖黄蓉旁边坐了下来,这才引起郭靖的惊呼。
“啊,原来是郭朋友,真是巧了!”,牛有德敷衍两声,转而盯着假扮乞儿的黄蓉,问道:“这位丐帮兄弟,不介意贫道与你同座吧?”
“哼,介意又怎样?又不是我请客!”,黄蓉冷哼一声,唤来了店小二再拿饭菜。店小二见了少年这副肮脏穷样,老大不乐意,叫了半天,才懒洋洋的拿了碗碟过来。
黄蓉心中不快,气道:“你道我穷,不配吃你店里的饭菜吗?只怕你拿最上等的酒菜来,还不合我的胃口呢。”
店小二冷冷的道:“是么?你老人家点得出,咱们总是做得出,就只怕吃了没人回钞。”
黄蓉听了,看了看郭靖和牛有德二人,最后目光定在郭靖身上道:“任我吃多少,你都作东吗?”
郭靖憨厚的笑了笑,道:“当然,今日不仅有幸认识丐帮朋友,又巧遇全真教尹道长,理当我做东请客!”,说完,郭靖就回头向店小二道:“快切三斤牛肉,一斤羊肝来。”
话音刚落,郭靖又一拍脑袋,转而问牛有德道:“对了,尹道长,我忘了你们全真教道士是有戒律的,我这就让小二换了素斋!”
然而他刚说完,就见牛有德已经伸手取了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然后左手给自己到了一碗酒喝尽后,才说道:“郭朋友!我虽然身在道家,但心仍在俗世,所以这清规戒律倒是可以暂时搁置一边。”
黄蓉听了心中却是一动,这牛有德脾性倒是和爹爹黄药师相近,想来他们二人应该合得来!
不过她一想起黄药师,脸色就变了,原本要张口点菜的动作也僵住了,直到店小二再三催促后,才稍稍恢复情绪,让店小二先来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
店小二被这几个花样吓了一跳,以为又是满口胡咧咧,于是冷笑道:“大爷要些甚么果子蜜饯?”
黄蓉自顾自说道:“这种穷地方小酒店,好东西谅你也弄不出来,就这样吧,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鲜果你拣时新的。
咸酸要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儿,不知这儿买不买到?蜜饯吗?就是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糖霜桃条、梨肉好郎君。”
顿了顿,黄蓉见店小二出奇的没有反驳,便继续说道:“下酒菜这里没有新鲜鱼虾,嗯,就来八个马马虎虎的酒菜吧。”
店小二听完便问道:“爷们爱吃甚么?”
黄蓉作势哀叹一声,说道:“唉,不说清楚定是不成。八个酒菜是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