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细细低声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上门给美丽提亲的人也不少,自家男人挑了又挑拣了又拣,就像戏文里唱的挑瓜一样,拿起大的放下小的,拿起圆的放下长的,挑来挑去,却挑了这么颗歪脖子瓜。
看看郑有志那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样子,眼睛里一点活儿都没有。
就连村子里六七岁的孩子都晓得帮着大人做点事,郑有志呢,除了偷鸡摸狗什么都不会。
田细细可是听说了,这家伙既不会洗衣服又不会做饭,就连吃完饭的碗筷,都是他付出报酬,让其它知青替他洗的。
靠这样的人的顶门立户?
田细细摇摇头,如果不是自家老头子看中郑有志,打死她她也不会招郑有志进门。
郑有志一手端着咸菜碗,另一只手掀起门帘,候美丽端着热气腾腾的稀饭盆走了进来。
看看,一个大男人端着轻的,把重的让美丽端,田细细真是越看越看不上郑有志。
好在,听说郑有志家里的条件不错,结婚的时候家里能拿出不少钱来,他本人又愿意当上门女婿。
这些懒和笨的毛病,将来在女儿的调教下,都能慢慢纠正过来。
虽说这个年代男女平等,愿意当上门女婿的,那也是少数中的少数。
田细细对自家老头子的眼光极为信任,虽然心里一万个看不上郑有志,却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既然老头子挑中了郑有志,就算是矮子里面拨将军,也肯定比之前上门提亲的那些歪瓜裂枣要强许多。
田细细把肉拿到凉房冻起来,简单的饭菜摆好,候勇也回来了,四个人便坐在桌边吃饭。
候勇今年四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看着黝黑结实。
他坐在桌边上,被高大壮实的妻子和女儿一衬托,愈发显得瘦小枯干。
三井村人给自家这个队长起了个外号叫“猴精”,背后议论起来,就有人说,他个子小是因为只长心眼儿不长个儿。
议论归议论,对这位“猴精”队长,三井村的村民都是又怕又服又感激。
怕的是候勇的手腕和胆魄,佩服感激的也是他的手腕和胆魄。
不说别的,就说前些年自然灾害的时候。
那几年里,别的村子多多少少都有饿死人的事儿,只有他们三井村,别说在附近的几个公社,就是在全七原县,三井村也是情况是最好的。
虽然大家伙也饿着肚子,可好歹都没得肿病,也没有饿死老人和孩子。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猴精”队长。
候勇冒着天大的风险,让每家每户都出一个劳力,带着这些人在芦苇荡后边的河滩上开出了几十亩地,统统种上豆子。
依靠着芦苇的遮掩,外面人轻易发现不了,而且河滩地本就肥沃,豆子长得一片蓬勃。
那几年里,每到天黑下来的时候,三井村家家户户的锅灶就忙活起来。
炒豆子,煮豆子,焖豆子,炖豆子,烀豆子,蒸豆子,烤豆子……
三井村的村民把豆子吃出了上百种花样,豆子也让村里的老少都顺利地捱过了那段时间。
那些日子,尽管三井村里咣咣的屁声不断,但人们毕竟活下来了。
孩子们长得不错,老人们脸色也还好。
别的村里,人们见了面都撩起裤腿,互相查看肿了没有。
三井村的人们见面的时候,脸上都带着隐晦的笑容,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色。
“你家昨天那甚……怎么那甚的?”
豆子和吃都是不能说出口的,大家都用那甚代替,具体什么意思都心知肚明。
“能咋样,煮呗!”
“哎我跟你说,烤着也好着呢!”
“我家不行,烤着太硬,狗蛋他奶奶咬不动。”
各家的老娘儿们干活的时候,还会小声地议论豆子的吃法。
尽管这议论声里,不时地夹杂着咣当咣当的屁声和豆子屁的臭味,可那个时候,能放出屁来就是好的。
能放屁,就说明肚子里有食儿!
没听说有的村的村民因为吃观音土,吃得肚子发胀,别说放屁,就连屎都拉不出来了。
三井村的村民们对候勇是真心的服。
“猴精”不仅管理村子有一套,跟上面的干部们处得也很不错,公社里有什么好事,三井村都能沾得上。
同其它村那些目光短浅,有便宜就往上冲,有困难就向后退的村干部不同。
“猴精”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主动自觉地帮着上面的干部解决一些难题,这也博得了公社干部的一致好评。
可以说,候勇除了没生出儿子这个弱点,在人心和工作方面,都属于极其能干,极其有眼光的人物。
郑有志能被候勇看上,就是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或者,郑有志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郑有志的过人之处就是脸皮厚又能吃。
郑有志大口地吃着馍馍,将滚烫的稀饭吸得嗤溜作响,对候美丽的眼刀子和冷嘲热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时不时地还夹一筷子咸菜,感叹一句:“婶子的茶饭真好,这咸菜腌得香,酸辣合口,我娘和我姐腌菜都太咸了,我都不爱吃。
嗯,婶子的馍馍蒸得也好,美丽多有福,每天都能吃婶子做的饭。”
“好吃你就多吃点,美丽,给有志盛稀饭。”
田细细被郑有志夸得眉开眼笑,指挥着候美丽给他盛饭,忽然觉得这胖子倒也挺顺眼的。
候美丽盛了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