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三妹,夏侯迁忽然想起一事,“二哥后来同我说,要把那三本《梦华纪》收回去给三妹看——我先前一直忘了,这就回去拿罢。”
他向莫老夫人和冷氏一揖,“若乔先告退了。”
“去吧。”莫老夫人呵呵笑着,心道年纪相仿的孩子就是能很快融洽起来,以后应当也不用担心了。
夏侯迁乐颠颠地走了。
没了那俩小魔王,今天的文章又得了先生夸奖,人生赢家大概说的就是他吧。
莫老夫人含笑目送夏侯迁出门去,回头见冷氏脸上竟有几分惊惶,颇为不解,“何事令你失态?”
冷氏猛地回神,定了定心神道:“儿媳离家这些时日,不想五郎竟变得如此懂事了,惊讶之余还真是……有点欣喜呢。”说到后面,声音却有点小了。
莫老夫人颔首,“总归是件好事不是?”
冷氏口中称是,尔后起身一福,“母亲稍坐,儿媳先去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
“去罢。”莫老夫人脸上笑容淡淡的,看着她走出房门,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
到了晚膳时,西陵毓可算见到了这个家族如今的当家和下任当家——大老爷夏侯衡和大公子夏侯进。
这父子二人容貌酷肖,毋宁说,他们父子二人连同冷氏,几乎是同一副模子刻出来的。
这一比喻,非是说五官。
这一家三口,都仿佛是不苟言笑那一类人,尤其那父子二人还多几分冷酷,或许正是这样才能,镇住外面的商贾贩夫。
西陵毓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端坐旁边一脸美滋滋的夏侯迁,这么看起来,这个小二愣子还真是特殊。
虽是家宴,但奇怪的是,夏侯衡父子身边还有一位容貌平凡的老者和一名年轻女子。
那个老头儿外表干瘦得仿佛一团揉皱的宣纸,一举一动似乎都颤巍巍的仿佛会摔倒,可看他稳稳地举杯、拿碗筷,又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那张脸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可以说平凡得丢进人堆就爱也找不出来了。
但若是对上他的眼睛,就会发现这小老头的眼睛明亮璀璨,连带着他干瘦的身体也少了一分颓势,反而像蓄势待发的苍鹰一般,敛着双翅冷静且冷酷地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至于那个低着头的年轻女子,西陵毓看不真切,但见她与老头儿挨得这么近,极有可能是亲眷。
只是这么简单看过,西陵毓心中感慨:京城里果真卧虎藏龙。
赫家姐妹进门时,年纪较小的赫安颜看到这样奇怪的老头儿和女人,吓得差点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
幸亏赫安茜及时发现,悄悄在妹妹后腰上狠掐了一把,才逼她生生忍住,拉着她一同向众人行了礼。
“茜娘和颜娘来了。”夏侯衡点头示意,却仿佛没有什么热情。
赫安茜低低地应了声,只觉得怀中揣着的那几封信如火焰在灼烧,灼得她口干舌燥,偏又发不出声音来。
一时男女分别入座,但因为那位干瘦老者和垂首女人的存在,莫老夫人亲自出去招待,便和男人们坐在了一桌。
隔着锦屏,西陵毓竖着耳朵听莫老夫人和蔼地问起了一些生意的事,有时是夏侯衡回答,有时又是夏侯进代答。
间或有夏侯衍插科打诨两句,几个子侄便配合地轻笑几声,夏侯衡仍旧是默然。
她更察觉到一种诡异的默契,似乎他们都没有打算提起夏侯薇之事。
不过……那莫名出现的二人是什么来路?
竟能引起莫老夫人这等重视,亲自同席招待。
但这个疑问,似乎没人愿意解答。
用过晚膳,两房女眷各自带着子女媳妇回去,却只留下了赫家姐妹,连下人也一并屏退,只剩心腹的贾嬷嬷和那两位神秘的来客。
赫安茜拉着妹妹一起跪倒在地,捧出那叠信笺,哽咽道:“外祖母,昨夜茜儿和妹妹在母亲住处寻到这些信……当年他,他对母亲百般花言巧语,许下众多誓言,如今却纷纷破去,实在……请外祖母明鉴!”
贾嬷嬷急忙上前接过那叠信,莫老夫人气得双手发颤,一时竟展不开那几张薄薄的信纸,终究是夏侯衡过去帮着展开,同时扫过上面的内容,脸色更加深沉了几分。
“母亲,儿子也正要说这件事。”
莫老夫人缓缓点头,又缓缓地转过脸去看此刻坐在了夏侯衍身侧的干瘦老头,喟然道:“见到‘鬼手商’,为娘还不明白你的想法那就怪哉了。”
干瘦老头站起身来,咧嘴一笑,赫安茜吓得一缩身子,当真是瘆得慌。
“难为莫女侠还记得老朽。虽退隐多年,但若是莫女侠有需要,老朽自会欣然前来、绝无二话。”
莫老夫人叹息,目光扫过面带疑惑的二儿子夏侯衍,再看看两个瑟缩在一起的外孙女,心疼地将她们抱进怀中,良久才下定决心地说道:“过后一定……一定不要让薇儿太难看……她,是最爱美的……”
赫安颜迷糊地叫着“外祖母”,赫安茜却仿佛明白了什么,紧张地抓住莫老夫人的衣袖。
“娘,这是——”夏侯衍也迷糊了。
夏侯衡抬眸,与莫老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回头淡淡地看了夏侯衍一眼,“二弟,我怀疑三妹乃是死于非命,回京路上特意去请了‘鬼手商’父女前来查明。”
夏侯衍看了看老头,再看看他身边的女子,这才发现女子的脚边有一只木箱子,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