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还在院子里,小天怜朝窗外望去,见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矮瘦,头裹方巾,胳膊下面夹着一个灰布包,朝教室缓步走来。先生似乎右脚有些不灵便,所以走路不得不既慢吞吞,且扭扭捏捏的样子。
小天怜正在好奇,周一天凑近她,低着嗓门,朝她解释道:“先生姓公良,他的脚自小就坏了,据说小时候得过一场病。这已经是学堂的第十七个先生了,今年的第二个。”
“哦!”小天怜了然地点点头。
对于常年深居宫中的小天怜来说,外界的事务人物,简直就是样样新奇。当年见过不说话的哑巴二哥,默王闾丘渐,后来又见到了算命瞎子,今天更是看见一个瘸脚跛子,小天怜愈发觉得外面的世界与宫里真真是完全不同呢,实在让她惊奇。
公良先生上到讲台,将腋下灰布包放置案上,坐下来,开始一层一层打开灰布包。小天怜在台下目不转睛,盯着那个灰布包看,终于,灰布包里的物品被层层揭晓,原来是两本书和一把大尺子。
先生既是来上课,包里可不就应该是书册嘛!小天怜恍若大悟,再次点头。可是,那把大尺子小天怜就有点看不大懂了,她以为那只是比普通尺子大了点的尺子而已,并不知道那玩意有个名字,叫“戒尺”,是学堂先生专门用来惩罚学生的。
许是小天怜的天生丽质,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讲台看,使得公良先生觉察到了什么,他抬起了头,一眼就看到了教室后面多出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周一天赶紧起身,朝公良先生大声道:“先生,这是我家远房表妹秦珞,带她来看看学堂。”
公良先生点点头,示意周一天坐了。周一天是谁,公良先生自然认得,自己被将军府延为西席,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主人家的两位公子他自然还是晓得的。
公良先生遂不说什么,直接开始授课。
公良先生嗓音有点尖:“我们先复习一下此前学的一些古诗,我说上句,抽到的同学对下句。”
“‘床前明月光’,于蒙。”公良先生叫道。
于蒙应声站起,小天怜看时,是个瘦高的,八、九岁的男生,只听于蒙大声对道:“李白睡得香”。
“噗”一声,小天怜第一个笑出了声,小天怜跟着王嫂周致学诗,还是背了不少诗词的。不来这个将军学堂,她是怎么都想不到,这句“床前明月光”竟然可以这样对下句!
教室里笑的不仅是天怜了,几乎每个同学都趴在桌上笑了起来,有的还拍桌子起哄。大家不见得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但是,错误答案他们还是一听就明的。
公良先生操起桌上的戒尺,敲打了两下桌子,教室肃静下来。
公良先生朝于蒙道:“于蒙,你还真是会蒙啊,罚站!”
然后开启了下一个考核:“王钧,‘西塞山前白鹭飞’”
这一次应声站起的,是一个小胖子,只见他眼珠一转,小声地、试探地对道:“东村河边乌龟爬?”
这一次,大家笑得更响了。
小天怜简直乐坏了,这些对句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新鲜了啊。
公良先生气得又是一通戒尺敲,然后朝王钧也是一句:“站着!”
下一个被叫到的,是一个长得挺帅的十一、二岁的男生,许跃前。公良先生的上句是“洛阳亲友如相问”,许跃前对的是“请你不要告诉他”。
教室里笑的简直是不要不要的了,小天怜觉得自己自小到大,就没这么开心大声地笑啊笑过,小天怜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再后来,公良先生陆续点的学生,又出来很多让小天怜耳目一新的神对:
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是死的有先后
桃花滩水深千尺——不知李白死没死
不为五斗米折腰——给我六斗就可以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有情死的早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山重水复疑无路——路见不平一声吼
清水出芙蓉——乱世出英雄
孔雀东南飞——我在后面追
野火烧不尽——斩草要除根
蚍蜉撼大树——青蛙撞大山
公良先生已经被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最后,他拿着戒尺敲锣一样敲着桌子,大吼一声:“不对了!”
大家好久才总算止住了笑。
公良先生把手里的诗书一扔,气咻咻道:“上节课给你们留的功课,做了没有?”
大家互相看着,大多数同学不知道公良先生说什么,就有人大声问:“先生说的是什么功课?”
公良先生就抄起台上的一根细竹教鞭,指着前排一个男生说:“你们忘了吗?让你们用他来对下联。”
天怜公主看时,公良先生指着的是一个小男生,脸瘦尖的,像只小猴,动作也像小猴子呢,正在那里抓耳挠腮。
公良先生说了:“我昨天出的上联是:抓抓痒痒,痒痒抓抓,不抓不痒,不痒不抓,越痒越抓,越抓越痒。”
大家又是一通笑,小男生听了有些窘迫,停止了抓耳挠腮。
公良先生大声问道:“让你们对的下联呢?没有人能对上吗?”
坐在周一天前面的是外号“花狐狸”的,他扭头问周一天:“你昨天不是拿钱出去买下联去了吗?”
周一天手里展开一个小纸条,在“花狐狸”眼前晃了晃,压低嗓门说:“买是买到了,可是我不敢说。”
“这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