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个转角,朱由检的速度越来越快,杨清一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与其说是被他拉着离开,更不如说他在拽着她跑。
杨清一微微有些气喘,终于忍不住喊道:“由检!你别走那么快……”
朱由检一下子停了下来,转身看她。
他就那样幽幽地看着她,目光很深、很远,让人很难琢磨出他的心思。杨清一忽然觉得心虚极了,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再看着眼前的他,下意识地就开口道:“其实我和如是刚才……”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朱由检就立刻抱住了她,紧紧的。
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深深刻在他的生命里。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带着一点点他屋子里的熏香的甜腻,再加上一股子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混杂在一起,既柔情又沧桑。
杨清一几乎就要晕眩在他这样的怀抱里。
她没有说话,就这样任由他抱着。而他亦是没有开口。
方才下的雪好似是他们的错觉,短短片刻之间,雪就忽然停了。太阳不再藏在后后的云层里,对这大地慈悲地洒下了光辉。
淡淡的金色落在雪白的地面上,又笼罩在杨清一和朱由检交叠的影子上。黑色的影子和白色的大地,被这样慈悲的金色晕染着,都是那么的和谐。
“由检。”杨清一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极低、极轻。
“嗯。”
“没什么。”她说道,“我只是想叫叫你。”
她不想再去计较什么了。因为她相信,这个紧紧抱着他的男人,此时此刻,确确实实是真心真意地爱着她的。
这一点,就已经够了。
管他什么旧爱秘辛,管他什么隐瞒猜忌。
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能爱他的时间,也不过就是接下来的短短八个月而已。那么就让她放肆地去爱吧。此时此刻,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去爱他。而等到八个月以后,她也可以毫不后悔地忘了他。
这才是她啊,不是吗?
她本就应该是潇洒而不羁的,即使是被感情束缚住了手脚,也不应该变得矫情而做作。
杨清一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将他抱的也更紧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朱由检松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道:“我们走吧,回家。”
这一个“家”再次让她轻微战栗。她点了点头,“好。”
朱由检转过身,杨清一随着他一同走着,微微落后于他半步。两个人走在一起,远远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彷佛是一对天生的壁人。
他们依然沉默着,彼此都很有默契地只是低头走着,除了脚踩在积雪上发出的沙沙声意外,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天启七年,这个改变了许多人一生的一年,就这样平平淡淡、悄无声息地揭开了序幕。
“姑娘,你先把药喝了吧。”茯苓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递给坐在书桌前的杨清一。
杨清一停下笔,看了一眼还未完成的书法。自她回到王府,她和朱由检就各回了各的房间,没有任何的交流。“你先放在那里吧。”杨清一看着药碗,皱了皱眉,“过一会儿我就喝。”
“不行!姑娘肯定又要忘了,而且等一会儿就凉了。”茯苓微微翘着嘴,似乎对杨清一显而易见的敷衍感到十分不满。“姑娘,奴婢在这个方面不能让步。方才段府派人来传话,王爷还特地让我在一旁听着……说是什么这两日姑娘大病了一场,发了好久的烧,寒毒入侵……奴婢听着都渗人,姑娘您怎么就一点也不上心呢?”
“我没有不上心。”杨清一看着茯苓眼中的倔强,心中叹气。“好吧,我喝。”她放下笔,屏住呼吸,就将这碗乌黑乌黑的药汁全部灌进了肚子。
茯苓将空碗接过,脸上这才微微有了笑意。
“这下总可以了吧?”
茯苓撇了撇嘴,“姑娘不要总是不当一回事,要将吃药这件事放在心上。就算是奴婢不提醒或者是奴婢忘了,姑娘也会主动想起来,告诉奴婢。还有,姑娘这次又发了烧生了大病,奴婢觉得还是再把陈大夫请过来,让他看一看姑娘的身体,是不是……”
“行了行了……”杨清一连忙打断这个啰嗦的小姑娘,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才这点年纪,就是那些宫里上了年纪的老嬷嬷的架势?你再这么唠叨下去,看谁还敢娶你!”
茯苓的表情忽地一僵。杨清一本来只是开玩笑地打趣一下,却没料到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可是平日里她们这样开玩笑的时候,她都是佯装生气地再跟她斗几下嘴的,怎么今日……杨清一心中微微疑惑,可是也不好多问。只是非常抱歉地拉住她的手,“茯苓,我……”
“没事的,姑娘。”茯苓忽然笑了笑,像是恢复了正常。“我只是逗逗你而已。”
杨清一心道这小姑娘的演技未免也太差了,这笑容这么僵硬,明显就是心中有事。不过既然她想一带而过,不想谈论她的事,那么她也就不说了。
杨清一配合地笑了笑,刚想再说,就听茯苓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您那日跟着王爷去皇宫……后来……究竟是怎么了?”
杨清一抬眼,看着茯苓关切而又担忧的神色,似乎是深怕触痛她的内心。她淡淡笑了笑,“没有什么,只是忽然想去如是那里过年罢了。只不过没想到身子骨这么虚弱,又恰巧下了大雪,我冒着雪走了一阵,结果发了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