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着宝船直到扬州,又在扬州逗留了几日,不知辗转将往何处去。一想时值五月,正是钱塘江观潮的好季节,便又折向了杭州。在我看来,这钱塘江大潮,有两大看头,一是这天地造化的壮阔大潮,二是江中追逐浪头的弄潮儿。每年都有许多趁着大潮前去冲浪的人,但我那次前去,遇到了一个怪人:他立在江中礁上,眼看大潮铺天盖地而来,这人拔剑斩去。然后被冲到江里。你说这人奇不奇怪?,蚍蜉撼树谈何易?他湿漉漉从江中爬出,有听周围百姓说他每年的这个月都会在此练剑,不知已经几年了。我看他中年样子,头发却黑白交杂,想是未老先衰了。第二天我又来到那处,果然这人仍旧在大潮来临之时奋力劈出一剑,然后被大潮冲走。此等练剑不知该说疯狂还是执着。”
“后来的一周,我日日去看他练剑。五月底,大潮已经势弱,想必这是他最后一次练剑了。在他劈出那一剑之后,我便起了结交之意,上前攀谈,才知他便是周家家主的胞弟周煜卿。这周先生虽然看似迂腐,实则真诚豪爽,谈吐不凡,告知了我家世来历,由此,我才知道这传承久远的‘朱雀’一门。我与周先生虽然相差十余载光阴,却一见如故,结成忘年之交。我离家出游一事也便告诉了他,他听闻我没有地方好去,便邀请我与他一齐返家,正好他的修行已经结束。”
“于是我就与周先生一齐去了岭南。岭南多山,比之北方广袤平坦又是另一番光景,梯田密布,路上所遇农民却都认识周先生,他说是因为他教过这些农民栽种茶叔。看得出这岭南百姓对于周家的确是一种敬服依赖,人心向背在岭南和北京展现得无比鲜明。”
“周家的嫡系子孙却都是要习武读书的,周先生亲自带我看了周氏子弟习武读书,还说‘明微弱,唯武则文明断绝,所以要能文能武,方能保证文脉的传承’。看周先生,便是一个能文能武之人,我对这个家族更加憧憬。迫不及待地用自己在京城学的武学招式与他印证。我习武日子不算短,又多是名师教习,想来拳脚之上也还是有些建树的。没想到周先生与我一番切磋,便语气生硬地指出我的不足,杂而不精,机巧有余,沉稳不足。像无根木叶,无皮之毛,大风一吹就都没了。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贬低自己的武学,怎么甘心,只说是因为习武年岁不能与他相比,他占了多练了几年的便宜。”
“周先生求武精神近乎苛刻,听完我的种种理由,领我去见了他的侄女,也就是周灼华,她年岁跟我相差仿佛,周先生激我道是在周灼华面前难以撑过十招,我一看,女人嘞,哪能撑不过十招,况且自己皮糙肉厚,看那小娘皮纤细娇弱,就是硬吃她几招也断然不会有事。”秦离焱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自我反省,“当时少不经事,受不得激呀。”
郑万厦问道:“结果如何?”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郑万厦知道他输了,而郑万厦想知道的是,他撑过了几招。
秦离焱难得的面有愧色,挠挠头,道:“一招!”
“一招?”
“一招。”
“为什么?”郑万厦与秦离焱一齐经过生死搏斗,自然知道秦离焱的机变与武功都是好手,怎么会一招就败给了周灼华呢?
秦离焱苦笑道:“因为她比我快,比我强。”郑万厦闻言默然,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江湖搏斗,无非就是你快,我比你更快,在你出剑前就杀死你;你强。我比你更强,与你対掌便能一掌轰死你。这就是所谓的斗力。胜负也简单,便是力强者为胜。
秦离焱的声音又缓缓飘进耳朵,“我方知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周先生也并未继续奚落我,只是又将我的问题说了一遍。我问他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反问我该怎么办。我又不是大秃驴,哪打得来这种机锋?便直言道怎么样才能更强。周先生道:‘若是无心于武道,此番身手亦尚可;若是寄心于武道,便只有一个目的,无论面前站的是谁,只需要打倒他。这便是武,一往无前谓之武。’我却陷入了沉思,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我到底是要做什么呢?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自己的答案。”
“后来周先生再没说什么,见我思索,他也未曾打扰,只是将周小娘皮唤走,让我自己思考。我苦思许久也没有结果,愣愣地待到了深夜。待察觉天色已晚,便动身回自己的房间。没想到在偏院中,却瞧见了周先生正在演练拳法,偷看别人武学是大忌,我正要走,却听见原本呼呼顺畅的拳头破风声戛然而止,我好奇之下又看了一会。发现周先生的拳似乎不是拳,身体的姿势很不协调,又让人觉得十分庄重,就像祭祀的舞蹈一般。我越看越入神,精神竟然沉浸进去,身体不由自主跟着周先生的节奏摆动起来,只觉内心喜乐,身心舒畅。但要紧处周先生又戛然而止,就像挠痒却没有止痒,只是碰到了痒处那种感觉,浑身不得劲。便又看周先生演练一遍,身体又随着摆动,却又是正要止痒之时戛然而止。想来周先生也是下一式演练不出。可这明明不是拳法,实战中应当全无作用,难不成这只是舒缓精神的操练动作而已?可是既是如此,周先生又为何要在深夜之际偷偷演练呢?”
“我百思不解,也硬生生地不再去想那些动作,只不过这越不想吧,在脑海里就越清晰。我强迫自己转过头离开。忽听背后周先生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