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么?不过认着死理不回头这点,你倒是有些像我们北燕姑娘。”耶律引铮闻言,沉默半刻后方才涩声出言,可却依旧没有放开楚清和的手。楚清和只以为耶律引铮怕自己掉下去才没松手,她摸索着擦拭耶律引铮面上的血迹,却并未看见耶律引铮的目光一直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
掠荡在山间的风逐渐砭骨起来,楚清和模模糊糊的觉着斜映在雪地上的光不再惨白,反倒是逐渐显出几分柔和的暖色。这时她才恍惚的发觉,原来现下时辰渐晚,日头已略显西沉之势。可晚间山中险象环生,她昨夜亦是幸运的找到一处结实的冰洞才算勉强过了一夜。可现下他们一个瞎一个伤,要在日落前下山又是谈何容易?然耶律引铮却是丝毫不急,仍是坐着调息修整至体力充沛才缓缓起身。
逆石之下斜坡险陡,楚清和正要提醒耶律引铮多加小心。可却不想耶律引铮跨步撑地,竟是蹲在了自己跟前:“上来,你的眼睛被雪灼伤了,今晚我们肯定下不了山。现在先去找个山洞避一避,等明日一早我带你下去。”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楚清和轻轻拉起,尽力不碰到她腿上的伤口:“你别怕,眼睛这个没事的。灼雪症来的凶险,可只要用奶水滴一滴眼睛就能好。在大燕,很多猎户都害过灼雪症,都是用这个法子治好的。”
“……这个我不怕,只是你肩上的伤还未好。若是疼了就告诉我,我能走的。”楚清和并未拒绝耶律引铮的帮助,她明白兀自逞强只会让境况更糟。见着耶律引铮肩头哪块模糊凝涸的殷色,楚清和提气轻身,轻轻趴俯在他宽阔温暖的脊背上,惹得碎银般的发丝上铃声细碎。
耶律引铮背起她,依靠着勾爪缓缓的往斗坡下移。楚清和攀着他的肩头,只觉一颗心像是浸在了无边暖意之中随着耶律引铮的动作一上一下的飘忽不定起来。她轻轻的抓紧了耶律引铮没有受伤的右肩,近乎是下意识将下颌抵了上去在陷入这温暖宽阔的脊背瞬间,她只觉自己是漂浮茫茫冰海中的落水者终于找到了那一叶亮着灯的归舟,亦或是自云上坠落,却正正巧巧的跌入他粲金的眼瞳中。
她附在他的颈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耶律引铮身上的气味复杂且不好闻,有动物皮革的熏燎、汗液与血液的腥臊、也有青草的芬芳、最后是那独一无二的,如冰雪一般的冷冽气息。这些萦绕在她鼻尖心间的气息交织成一张密实且安全的壁垒将她牢牢包裹,如黑夜炬火一般驱散了她心底所有的寒冷与惧意。她放心的贴俯在他的悲伤,放松之下才觉疲累如潮水一般漫涌而上,一叠叠如浪一般拍击着她的眼皮。
而耶律引铮像是知晓她的疲乏一般,只是顿了顿脚步,将她又向背上挪了些:“睡会儿吧,等睡醒了,就能看得见了。”
“你呢?”楚清和轻声问道,她看着耶律引铮左肩的血迹,眉峰轻蹙:“现下日头还没下去,你的眼睛……”
“你不用担心我。”耶律引铮深吸一口气,小臂发力托紧了楚清和:“我生来便与常人有异,即便夜晚亦能视物如常,甚至可以直视日光却不会觉着不适。当然,我也不会害上灼雪症。”他说着有些似有些得意:“这大概就是母亲赐予我的礼物吧。”
“毕竟你的母亲可是传说中的神女呢,只不过她的怒火,可真是让人承受不起。”楚清和说着笑了笑,颇有些苦中作乐一般打趣自己:“只怕她不太喜欢我,所以才要给我这个咋咋呼呼进山扰了她清净的冒失鬼一点颜色瞧瞧。”
“可她又是这般的仁慈,见郡主如此美丽,惩罚重了心有不忍,于是就让她的孩子来带你出去啦。”耶律引铮轻笑出声,顺着话头附和着楚清和。
而楚清和也被逗的一乐,茫茫雪中,二人就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夕阳渐沉,云山连绵了一爿橘紫茶红的晚霞烂漫了整个露曲喀格山脉,温柔了这一场绝望又浪漫,但却无人希望能就此结束的旅途。莲瓣似的卷云边上丹紫隐隐,千嶂迤逦层层叠。
眼见便要入夜时,耶律引铮却忽的吹了一声儿快活的口哨。
半梦半醒的楚清和陡然惊醒,她探起身子,却听到耶律引铮笑道:“前面由头摔折了腿的羚羊,应是不小心被方才雪崩掀落下来的……旁边还有个山洞,我们运气真不错,看来我的母亲是非常疼爱她的孩子的。”
楚清和闻言亦是心中一喜,耶律引铮将她放在山洞之外自己去山洞打探一番确认安全后才将她扶进了洞暂做歇息。而更幸运的是,那只断腿但是还没断气的羚羊竟是一头刚下过崽奶水丰沛的母羊。耶律引铮喜滋滋的挤了半袋羊奶,然后毫不留情的把这头羊扒了皮切了肉,就着洞中干燥的枯枝和苔藓生了火准备烤来吃。
当然,在饱餐一顿之前,耶律引铮先用羊奶给楚清和洗了洗眼睛,楚清和还是第一次这般狼狈,羊奶臊的她眼泪鼻涕直流,面部表情堪称形容扭曲,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涵养,一边被洗眼睛一边爆着粗口。而耶律引铮又是个憋不住笑的人,闷着笑声有一茬没一茬的像是在咳嗽。一番折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