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饶是这般气候下,那些备选的贵女却依旧仪态端庄微笑从容,哪怕她们早已鸡皮疙瘩暴起,然却是谁也不愿先在这花之战场上先落了下风——兰芝雅应算是最后一位到场的贵女,由于出身显贵,她自是站在了贵女队列之首。众贵女皆向她投来好奇揣测或是轻蔑戏谑的目光……这也无可厚非,她虽因献舞一事饱受争议,然出身却是毫无疑问的高贵。可以说,除却那盛宠泼天的沈揽月,她就是皇室内定的第二位贵女。
然也无怪乎其他贵女轻蔑戏谑。不仅因为兰氏如今的外强中干,而是因她的相貌在这一众艳斗群芳的女儿们中委实平平无奇。或许她在普通人中算得相貌清秀,但在这群万里挑一的美人中,她就像是花朵边儿上作陪衬的绿叶。再说她也不是秾艳明媚的长相,就算穿的艳丽,反倒是压不住重色落了下乘。
在贵女们的纷纷议论中,兰芝雅目不斜视仪态端庄的行至队列之首。然就在她刚站定时,便见着朱金色的宫门发出沉厚的闷声——象征这权力与荣耀的禁宫向着这些少女们第一次敞开了威严的大门。贵女们纷纷噤声不敢多言,纷纷垂首肃立等候着接引女官的到来。
可她们并未等到什么教引嬷嬷或是高品内监前来,而是只听得一串儿嘚嘚马蹄清脆。胆大些的贵女不禁循声抬眼偷瞥,却在瞥得一眼时不由低声惊呼起来——接引之人着了身殷色翻领袍,腰胯绯长鞭,足蹬软皮靴,好一副少年御前武官的打扮。再定睛一瞧,才发现马上之人高束马尾,鬓坠长璎,明容玉冠,竟是个容光明艳英气迫人的男装丽人。她驭马行至宫门后,一面利落的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门口的侍卫一面朗声道:“时辰已至,宣诸贵女入宫参花朝之宴朝觐面圣——”
诸位贵女闻言皆不敢再偷瞥打量这位男装丽人,她们皆心知,能在这宫城中如此得陛下宠幸的,除却那明毓长公主,便是这位陛下最为亲信的楚氏少帅之妹,当今最具争议的奇女子,麟懿郡主楚清和。
可传言她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渴饮蛮虏血的什么混世魔王么?怎地生的如此明丽绝伦?一些远道而来的贵女见了楚清和,心下不由对那些道听途说的市井流言产生了怀疑,而更有甚者,甚至在见着楚清和时,竟眼露欣羡面泛红晕。几曾何时,在这些足不出户的少女心中,或许也有一个纵马驰骋飞扬肆意的梦?几曾何时,她们心头幻想的那些闺中梦里人,是否也是如她这般英气迫人但却俊美耀眼的少年郎?
楚清和并不是花朝之宴的主角,可她毫不掩饰的飞扬骄傲,哪怕只穿着男式的武官制服,也似要将贵女之列中最妩媚娇艳的姑娘生生比了下去。姑娘们虽心下思绪不休,却依旧还是恭谨端庄的跟着楚清和身后往宫内走去——不一会儿,她们便再无暇思索楚清和其人。她们中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入宫甚至上京的,玉京繁华如梦的风貌已然令她们遐想迷醉,可不想这禁宫之华美精致,竟让她们生出如步天宫的虚幻之感——
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这便是最好的形容之词,入眼之处,雕梁画栋丹楹刻桷,无一不是在向她们勾勒出一个极尽奢靡之能事的荣华虚梦。
放眼望去,景致纷呈令人目不暇接。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贵女们如身行梦,几近是忘记了自持身份的矜傲与端庄,皆不禁捺不住少女心性的左顾右盼。直到她们行到披香殿侧的飞香舍旁,楚清和才止了步,早已等候在此的内监与女官对着名单将贵女们分为十余组,等着在飞香水阁的陛下、太后、长公主殿下宣召贵女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