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步履端庄,行止之间庄雅天成,螓首顾盼间更衬她纤瘦静雅若池畔水仙幽兰。但与她端静气质不同的是,她那如天际火烧云浪似的裙摆合着霞岚般的纱衫令她多了几分艳逸。与旁的贵家小姐不同的是,她竟以杏色轻纱半遮主了那雾鬟云鬓下芙蓉娇靥。这通身的艳色令她瞩目非凡,但她应是个端静自持之人,随母挨个与诸位亲贵见礼时矜持且含蓄,衬着她这身通身的艳色,仿若寂静之处炽烈燃烧的火焰一般。
眼见着云柯大长公主领着少女离自己越发近了,萧厉煜下意识的心下一窒,他忽的想到这般艳烈的颜色是阿柔最喜欢的,她说自己以前最讨厌赤色,因为楼里的颜色就是这般艳俗,那红色是血是火,是女人的娇小或哭泣,或是男人的浪声与怒喝。她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外面的红。后来她说她喜欢红色,因为是嫁衣的颜色,听说只有王爷迎娶正妃时她才能穿这般炽烈的红。
那少女虽未着正红,但念及故人,萧厉煜就算将心思强行压下但也不免对她起了好奇。他向那少女望去却是眉峰微皱,似怔愣半晌后才喃喃开口:“跟在云柯妹妹后面的可是她的女儿?这通身的气质与那眉眼,倒不似云柯,更像是玉泉你啊。”
“有这么巧?”玉泉大长公主听得王兄之言,亦不禁侧过身子去看,这乍眼一看之间,那少女的眉眼侧影的确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似。见得萧厉煜还未收回目光,玉泉大长公主不禁低咳两声提醒王兄切莫失态:“本宫与云柯是亲姐妹,也是云柯女儿的姨母,亲戚间有些相像是应该的。王兄你瞧她执扇的姿势,可不是有些像你?”
玉泉大长公主抬手掩唇一笑,却似忽的想起什么似的疑惑道:“怎么今日除夕夜宴,为何兰氏只来了一位小姐,那嫡出的公子们没来啊?”
“那群纨绔来可不是扫兴么?这可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场除夕夜宴,怎能让他们出来扫了兴致……或者说,兰相爷的脸是丢不起了。”接话的是穆钰,他一面说着一面抄着手臂目光玩味的看着那瑰姿风艳的少女,笑的意味深长:“毕竟今日可是兰三小姐的好日子。”
“原来这就是兰相爷府上的小女儿啊……看来今晚有意思了。”萧厉煜听得穆钰话中的戏谑,顿时明白了穆钰话中隐意。他一面笑着摇了摇头一面缓步向云柯大长公主走去,但玉泉大长公主却听见了二人半是调笑半是戏谑的私语
“想要一门四后,也得看兰氏有没有这气运担的起啊。”
“阿玉?阿玉?”见得妻子看着齐王与穆钰离开的背影愣住了神,楚凌云伸出手在妻子面前晃了晃见她毫无反应才不禁低声唤她。听得夫君低唤,玉泉大长公主这才回过神微叹一声,她微微敛眸,看着正与齐王与穆钰问礼的云柯大长公主一行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也难怪云柯会心情不佳,她本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此时却要亲手将自己的女儿,一个个的送入这当日她们逃之不及的后宫中。
楚凌云见妻子眸隐感伤,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伸臂将她用力的搂了搂携着她往人少的一处走去。在他们身后,亲贵们之间的谈笑不绝,似是一晃间,便至酉时三刻开宴之时。
此时日已西沉,晚霞还余下几缕凝涸如血的枯红色镶刻在墨蓝色的天幕之上,明暗接衔之间,又是晕出了一层朦胧又绮艳的紫。穹苍之下青嶂白雪之间,十二柱长明万福灯将祈台辉映如昼,纱绸之间光华迷离。伺候的宫婢们引着亲贵们按身份高低入座,待到亲贵们尽数入座之后,宫婢们又整齐有序的捧上澎着冰的瓜果与赐下御酒‘琥珀封’供诸位亲贵享用。
玉京临北,冬日自是天寒雪封冻土的时候。这时候连草皮都埋在厚雪之下,更逞论长出时鲜的蔬菜了。要知在北地,冬日吃得上南方运来的新鲜蔬菜那是只有高门贵户才有的奢侈享受。家境一般的百姓人家只能早些将秋日里的收成晾晒成干菜和腌菜,再将耐冻一些的菜存入自家地窖这便是过冬的粮菜了,至于那冬日里的时鲜水果,寻常人家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之物。
西魏的冬柑橘与南境秋润梨与苹果被切好摆在盛着碎冰的五色琉璃盏里奉与诸位亲贵,就在众人享用水果之际,帘帐之侧忽的传来几声拨琴挑弦之音,众人心知那是宫廷乐师正在做着最后的调音。而就在此时,福禄自锦帐华毯的首座之旁步出,他一甩麈尾,高声宣道:“陛下、太后娘娘入宴,诸臣行参”
“臣等拜见陛下、太后娘娘”众位亲贵听得福禄呼喊,忙转身起立再以揖礼肃拜而下,萧锦棠同穆太后一同自金礼殿侧而入,然这亦是他至眠龙山后第一次见到穆太后。
穆太后今日华服严妆珠翠满头,显然是精心妆扮了一番,这段时日令她明显消瘦了不少,那身华艳的正红凤尾百蝶穿花锦缎大袖和朱色双鸾牡丹高腰裙在她身上竟无名的显得有些松垮。她以往惯是喜欢将华美珠翠尽数戴在头上已示自己的尊荣,但如今那金簪高髻却将她挺拔倨傲的脊背压的有些弯。即便她在眼角敷以金粉又以朱砂描红,但昔日艳光却好似尽褪了一般,她容颜未改,但却像是彩绘欲裂的俑人,华丽却无端的苍然。
萧锦棠见得穆太后如此情状心下却是毫无波动,他明白这便是在这场权力赌局中输掉的下场。她华艳之下的落魄自己在后宫早不知看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