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晴用力的想了想,她真的不是太能记得住伤痛的人,因为伤痛永远在那里,只有越过了伤痛,生活才能继续,而跨越伤痛唯一的方法,就是学会淡忘。就好比淡忘父母的死,淡忘大姨一家三口的死,淡忘这小镇上左邻右舍的死,甚至,她还淡忘了自己曾经的名字……
所以,她在别人的眼里,生活得没心没肺,大大咧咧,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快快乐乐的。这身心的伤痛,她无意掩饰,因为,伤痛就是伤痛,她只是学会了怎么与它们结伴同行在人生的路上。
那个晚上的天空,也像现在这般吧,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但是睡梦中的人们不会想像得到,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她在巨大的响声中惊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上还裹着一床厚厚的被子。那几天她感冒了,大姨特地拿了床寒冬腊月才用的厚重的被子给她盖上。是这床被子救了她。地面塌陷的时候,她从床,上摔下来,床板架在她的头上形成一个狭窄的空间,挡住了压下来的厚厚的水泥板。而那些零零落落的碎砖碎石,只是打在厚厚的被子上,而她抱着兔八哥裹着被子缩在床板下面,毫发无伤。
八岁的她身形瘦小,她顺着水泥钢筋的空隙,爬了上去,回到地面上。只是,她再也看不到曾经的小镇了,连个小镇往日的影像都不见了。四周漆黑,哭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她茫然四顾,觉得从未有的过的孤单,这种感觉,就像听到父母猝然过世那般的无助。
但是,经历过父母离世的她,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惊慌,她抱着兔八哥镇定地跑到一处她认为安全的开阔地带,静静地注视着远方进入小镇的路口。她知道,如果有救援的话,必定从那个路口进入。
不知道等了多久,周边的哭声暗了下去,在将近天亮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头顶上直升机盘旋的声音,渐渐的,路口也传来了车队的轰隆声。
很快,军队一拨一拨的开了过来,经过她时,都好奇的看她一眼。因为在那样惨烈的场面里,唯独一个小女孩逃生出来,穿着干净整齐的睡衣,抱,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这实在是一个奇迹。
他们对她说:“小姑娘,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救援队很快就过来了。有人会带你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吃饭,休息,睡觉,你千万不要走开。”
她用力的点头。她当然不会走开,她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救援吗?
有太阳升起来了,她看清了这座小镇的惨状。挖土机在作业,从残砖断瓦,钢筋水泥里挖出一具具的尸体来,摆了整整一个草坪。她看着那些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的人,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是的,人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她抱紧了兔八哥,她必须活着,因为她有一个与阿泽哥哥的约定,要等着她去实现。
她,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再后来,有个戴眼睛的叔叔走了过来,他告诉她,他是记者。他很惊奇地看着她,连声说了好多遍的“奇迹”。她对他说,记者叔叔,我肚子好饿,能不能带她去吃饭。
记者叔叔一口应了下来,牵着她的手,忽然道:“小姑娘,你真是一个奇迹。你能不能让我拍几张照,我给我写个报道,就叫做生命的奇迹吧。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小姑娘,你让我感动。”
她想了想,点头答应了。转头问他:“记者叔叔,是不是你拍的这个视频,全世界都能看得到呢?”
记者叔叔郑重地点了点头:“对,我是记者,我会跟进报道地震的情况。”
当年的她,想法也不过如此,她只是想让她的阿泽哥哥看到,自己还活着。看着镜头,她整理好头发,整理好衣衫,抱紧兔八哥,甜甜一笑:“阿泽哥哥,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可惜的是,那位记者叔叔关于她的报道并没有见报。在余震中,那位记者的相机摔坏了,等修好的时候,救援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了,再报道已经失去了作为新闻的时效性与价值,便不了了之。
她记得,当时那位记者叔叔还特意找到她,向她道歉,说没有完成她的心愿,很是遗憾。她摇头说无所谓。因为,她已经决定了,她要好好活着,长大以后就去找她的阿泽哥哥。
她相信,她的阿泽哥哥也一定在等着她。
“小蓝猫,你方才不是问我,那个我像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一般爱护着的人,真的值得我拼尽全力去爱吗?现在我可以很明确的跟你说,值得的,再苦再难也是值得的。因为……”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弦月已经冲破黑暗,升到半空,清冷的余辉照在她的脸上,一片圣洁。
她说:“小蓝猫,你知道吗?他,就是我生命中的微光。”
同一片天空下的另一个地方,霓虹灯闪烁不停,红蓝绿黄紫等的彩色光柱依次扫过曹少、陶少,还有徐泽的脸。
三人各持了一个高脚酒杯,里面是如血般的葡萄酒,透明的玻璃杯在彩色灯柱下闪着晶莹的光芒。
“老大,今天上午的那个交流会,表现有点失常啊。”曹少转动着手上的酒杯,眼睛瞟向徐泽,“说吧,究竟怎么一回事,是有人让你分神了吗?”
“你怎么知道?”徐泽微微拧了眉头,“哪个大喇叭传的?”
“用得着传吗?”曹少的桃花眼眨了一下,“我说老大,你好像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在报业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