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不上话了,因为此时此刻我面对的,是上古圣王千万年不曾真正磨灭的英灵,我所面对的,是关乎到大河上下两岸苍生生死的大事。这绝非儿戏,职责如山。
我很矛盾,之前进入河眼的时候,看到陈家老祖爷所留的“血书”,我还一门心思的想要退出七门,让陈家后世的儿孙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可现在,我又要面临这样一个如山般的重担。
犹豫,迷惑,彷徨,无措我真的为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
老人的影子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等,我犹豫了许久,还是拿不定主意,暗中偷偷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我的眼神似乎停滞了,我看见老人那双如同星眸般的眼睛中,有一种难言的期待。
他已经是死去了千年的人了,还能有什么期盼他所期盼的,无非就是自己当年活着的时候未能完成的夙愿,他所期盼的,无非就是天下苍生。
面对这样的目光,我心里的杂念,好像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无形的压力,依然不断的压迫着我,压的我骨头将要崩碎,可我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咬紧牙关。
“我我愿意”
“孩子,天崩之事,全要托付陈家了”老人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自此,陈家的路,会更难走,无论如何,你都要走下去”
轰隆
老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如同烟云一般的水雾之上,有雷鸣电闪。雷声淹没了老人后面的话,让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心头的预感,在这一刻变的极为不祥。
我的预感,或许是真的,老人此刻的托付,仿佛触动了某些不能触动的东西,我只感觉这天地之间都有一种隐约的杀气,把我完全笼罩了起来。
“孩子,去吧,天会庇佑你,去吧”
老人的影子仿佛一瞬间就淡了,几乎和周围的云烟水雾融为了一团,转眼就再看不清楚。水雾随即开始飘落,我回过神,察觉自己依然坐在莲花神木上。
莲花神木在缓缓的下沉,我只能跃入水中,独力朝岸边游去。等我游了一半儿,再回头望去的时候,莲花神木完全入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我心里有一点后悔,后悔把如此的重担揽到自己身上。可是,答应了老人的事,我就无法反悔。
莲花神木,世间仅有一株,安葬着上古圣王的遗体。古人将就入土为安,但莲花神木却年复一年的漂流在大河中,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无论春夏秋冬,好像都没有停息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毫无疑问,圣王的遗体,也在巡河。
上古圣王都在巡河,又何况是我
我游到了河岸,跟随莲花神木漂了这么远,已经看不到刚才和船家分开的地方了,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步行。
我沿着河滩走,但是走了没有一会儿,就觉得头晕,脸上身上滚烫滚烫的,像是要发烧。我的身子骨还算很好的,平时很少会有头疼脑热,可这时候仿佛是撑不住了,越走越觉得疲惫,赶紧找了个地方休息。
这一坐下,就没能再站起来,我病倒了,浑身无力,连着烧了两天。两天时间里,大半都在昏睡中度过,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乱七八糟的梦,整个人好像都瘦了一圈。
好在两三天之后,烧退了,身子骨扎实,烧只要一退就恢复的很快,半天时间又生龙活虎。
我收拾了一下随身的东西,继续朝自己的目的地赶去。这一次,我不急着赶路了,因为莲花神木里的老人说的再清楚不过,天崩这件事在一个甲子内才会有最终的结果,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在何时,但绝不会是现在。所以我慢悠悠的行走在河滩,观察着沿途的所有动静。
走了有四五天,身子彻底康复,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反正在莲花神木上和老人交谈了一番,虽然大病一场,可病好之后,总觉得身体里的力气仿佛用不完似的,头顶那块被老人摸过的地方,一直暖融融的,一丝一缕的暖意不断的朝四肢百骸中渗透,几天时间下来,甚或能察觉出,折磨我那么久的幽绿尸毒似乎也有减弱的迹象。
要放到别的人身上,或许察觉出这种变化之后会欣喜不已,但我就觉得心里一个劲儿的发苦,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就如老人所说,人这一生,无非就是舍和得这两个字,自己得到了什么的同时,一定会失去什么。我的力气是见长了,可我已经对老人承诺过,把终结天崩的事,完全扛了下来,不仅仅是我,包括我们陈家在内,一定会失去的更多。
身子力气见长,精神也比从前更加旺盛,白天赶一天路,晚上也不觉得怎么困,反正闲着没事,我就继续松松散散的走。这几天走下来,河滩沿岸倒是比较平静,自从排教跟十八水道去年大战了一场之后,就老实了许多,而三十六旁门,也整个九黎在做道统之争,暂时无暇顾他。
我走到了临近半夜的时候,终于觉得两条腿有一点发麻,就想着找地方休息休息。但念头刚转完,一阵河风贴着河滩迎面吹了过来,我一下就在风里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
这种臭味明显就是尸臭,一嗅到这气味,我抬眼朝前面望了一望。
果不其然,不远处有一座临河的山崖,根据我嗅到的尸臭来判断,那应该是一座晾尸崖,专门用来悬挂河里的无名尸体,方便亲属来领尸。
晾尸崖,喜庙,化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