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西里尔只看到了湖,没有看到湖中的仙女。
对此,魔术师也只能表示遗憾,仙女虽然不胆小,但相当容易害羞。她们不想现身,那么就算他来喊,也喊不出来。
西里尔:“是吗……嗯,能到这儿来看看就很好了。”
他心态很好,一点也不沮丧。
魔术师本想问他,还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一看。可在开口之前,西里尔就在湖边毫不讲究地坐了下来。
走了这么久,他终于感到疲惫了,正好,就在风景宜人的湖边休息休息。
魔术师也在他身边坐下。
两人的目光没有交汇,而是都往前看,着落在倒映出四周树影的碧波之上。
万籁俱寂。
连风声都被屏障般的高树挡在了外围,没法漏进来。
经历了这一番并肩而行、气氛好得简直不可思议的游玩,这会儿,魔术师终于有空闲时间返回去继续思索了。
他应该是来劝说公爵阁下留在阿瓦隆的。
如果留下,人造人的灵魂也能成为妖精和精灵们的同伴,从此生活在无忧无虑的乐园之中,也就避免了凄惨消亡的最坏结局。
所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他一开始没能说清楚情况,还是因为一时失误,被金发青年不同以往的笑容所迷……
“梅林阁下。”
“……”
“阁下,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吗?”
“……嗯?哦,的确……”
魔术师的反应慢了半拍,但西里尔仍是一笑。
“过去,我总是不明白,您明明就在我身边,表情是亲切的,行为也是亲切的,可是,为什么……”
魔术师不解:“什么为什么?”
他的话音方落,就见原本在静谧中闭眼的青年转过头,再度看向了自己。这双近在咫尺的眼眸中,映射着冰冷的清亮。
“您的目光无法让我寻找到温暖。”
西里尔说道。
“现在,我明白了。”
“原来,您是站在这么遥远的地方投来的目光……虽然我不知道更深的原因,但仅此一点,我便发现了。”
“原来您一直都是一个旁观者。”在魔术师错愕后归于诡异平静的视线里,西里尔的语气出现了改变。
或许,这些想法,他忍耐了许久,才终于在此时,无法克制地宣泄出来:“您注视着世间的欢喜和悲剧,却从未涉足其中。你仿佛在守候什么,对与那无关的其他事物无动于衷。可是,在结局无法改变的最后,您为何又在高处向我伸手?“
“……”
魔术师品味了半晌,才开口:“公爵阁下,您,对我有所怨言吗?”
这话的意思,似是公爵不满于他直到最后才伸出援手……不对,这也算不上援手。
魔术师这么以为,可他居然想错了。
“不,请您相信,我绝无这个想法。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怨言,如果真有怨恨,也只是对我自己。”
“我只是想提醒您,您这样,很容易忽略自己的心。”
魔术师的思绪尚未从不久前船上的公爵向自己伸手的画面挣脱出来,也未参悟透彻这句“自己的心”是什么意思,西里尔就站了起来。
他没能阻止,只能看着青年的衣角擦过了自己的肩边。
不止是语气,在看起来柔弱温顺的金发青年的脸上,神色也出现了改变。
快要熄灭、却还在不甘跳动的火焰在他的眼里燃烧。
“……您还是想要回去。”
魔术师嗓音低沉,“可能正因为我不是人类,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以及——追求。我无法理解,您为什么非要做这个选择。”
“回去也无济于事,您的时间,也许只剩下那微不足道的几秒。即使如此,您还……”
——您真不如留下。
——在这里,您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是的,就像现在这样,您能够快乐,不被包括死亡在内的任何痛苦折磨。
不能理解啊,真的无法理解。
魔术师这么自语着,也不知道说的是在消瘦青年眼中燃烧的火光,还是他自己被这火光照亮,莫名体会到被灼烧的疼痛的心。
想不明白。
而起身面对平静湖泊的金发青年还在陈述。
他的面上是激昂,是多年来沉淀下来终有一日迸发的愤慨,正在燃烧的也不是火,而是被躯壳所禁锢的倔强的灵魂。
他把手掌贴在自己的胸膛前,感受着还未停止的心跳:
“不能尽情奔跑,不能大声歌唱,不能有激烈的情绪起伏,不能用我自己的双腿走去遥远的地方。只能听,只能看,只能触碰就在身边的最近的事物,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不是人类,生来就受到仿佛无穷无尽的限制,我想要突破这些屏障,力量却微不足道。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又在呐喊,让我不能停下。”
“我能做什么?连仇恨的资格都不属于我,我也没有去恨,去怨的余力。所以,我想通了,只想用我这点渺小的力量,尽可能地去做更多的事,哪怕它就快要熄灭——”
万籁俱寂。
湖面却荡开了惊惧般破碎开来的涟漪。
“又让您见笑了,阁下。”
西里尔话音重归平淡。
“至少,如此渺小无能的我,还有一件可以做到的事情。”
他在反驳。
他不肯承认魔术师所说的“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在回归只会带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