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庄园,是成纪县城外,李氏的一片别业。李尚自来成纪,所置的田地,基本上也在这块。李广看看天色,便命庄客把多余的野猪肉给包了起来。打算回去的时候带给父母尝一尝。自己既然改变了初衷,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去探望父母,然后向便宜老爹李尚磕头请罪了。
三匹马一路疾行,沿途道上行人,纷纷避开,立于道人,以免冲撞了贵人。这会儿虽然不复汉太祖高皇帝那时,天子的车驾都找不齐同色的马、丞相也只能用牛车的惨况。但能拥有马匹的,一定不是普通人家。
成纪县,很快就到了。灰扑扑的城墙,间或还能从城墙上看到顽强的野草。一道道的裂痕,还有雨水冲刷过后的痕迹。城墙没有护城河,低矮的城门那里,倒是站了几个军卒,在维护着进出城的秩序。
在这里,不但有汉人百姓,还有披头散发,面目黝黑,操着生硬汉话的羌人。为了生活,羌人也不得不经常下山来,和汉人做交易。卖掉牲口,以换取自己所需要的生活物资。
进了城,李广三个便勒马缓行,城中行人,比起外面空旷的官道来,无疑是要多得多。李广小心的牵着缰绳,城中纵马万一伤了百姓,按律可是得下狱的。
李蔡与李宣两个左右歪着脑袋,叽叽喳喳的讨论成纪与狄道的不同,这样的话题,他们乐此不疲。可是在李广看来,这成纪也好,狄道也罢,连后世的偏远乡镇都不如。又有什么看头。
行过这条直街,再转角,就是成纪县衙门的所在地了。身后两个从弟端坐马上,骈马而行,交头接耳。李广却是在默默想着心事。既然决定了将来的路线,那就得多做准备了。保命重要啊。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一觉醒来,就从一个前途无量的科长变身成了李广。
李广是谁?他自然知道,抛开史书不说,从小学到高中,从唐诗到辞赋,李广的名字屡屡出现。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后世关于李广的争论有许多,李广一家世代将门,从李广,到李敢,再到李陵,三代人身上浓厚的悲剧色彩,更是引人热议。他从网络的各大论坛上,也阅读了不少这样的帖子,捧的有,黑的则更加多。
不过那些并不重要了。既然没办法按照自己的路线来,也不愿意混吃等死当米虫。那就放手一搏吧。多了后世的经验,还怕弥补不了历史上李广所犯下的那些错误和遗憾?再怎么样,侯爵是要弄一个的。当然,自杀那就更加不用说了。自己这样怕死的人,怎么会舍得自杀?哪怕是皇帝要赐死自己,自己也要能拖就拖,想尽一切办法翻盘啊。
还有,等会见到便宜老爹,该怎么说?想到父亲李尚,李广的屁股又是一阵疼痛。这真舍得下手啊,多少年没挨过打了,莫非棍棒底下出孝子,也是自古流传的中华传统美德不成?
心中正幽幽转着念头,忽然前方就是一阵喧哗传来,打断了李广的思考。李广往前一看,只见却是一群羌人,围住了几个官吏,正在大声吵嚷。李广眉头一皱,身后李蔡和李宣两个,却是兴高采烈的一夹马腹,趋往前去。
这年月,娱乐活动基本没有。有热闹可瞧,这两小子自然是欢喜。不止是他俩,其他的吃瓜群众,也忽的一下,全围了过来。
李广心道,这是父亲的治下,可别闹出什么大事来,赶紧先去看看罢。
到得近前,因为李广骑着高头大马,众人见了,有人认出这是县令家的公子,便纷纷让了一条道来。
李广一看圈中之人,哟,认识。那个发髻上包着帻巾,腰缠铁链,斜挂长刀的,正是县尉麾下掾史王松。
李广翻身下马,便问道:“王掾史,发生何事?”
王松见是李广,便拱手一礼,道:“大郎,这汉子当街便溺,被我逮住,依律处罚,其不服,故而与我争吵。”
那羌人大汉,身高八尺,长得魁梧至极,闻言便是大眼一翻,怒道:“偏别人行得,我便不行?你们汉人行事不公,我自然不服!”
旁边几个羌人也七嘴八舌的跟着帮腔。更有甚者,甚至激动得把手按在腰刀上了,大有不放人就开干的架势。
没过多久,李广就从零碎的语句里,得知了真相。原来王松带人巡视街道,刚好这个名唤武的羌人尿急,他憋不住就在这转角无人处掏出了家伙,痛痛快快的一泄如注。却是恰好被王松给逮住了。
咱们的老祖宗们,在城市管理方面,二千多年前,就已经非常先进了。从殷商开始,就有律令,胆敢于城中弃灰(丢垃圾)者断手。到了西汉这个时候,城中已经有了免费的公共厕所供给大家使用了,免得遍地都是屎尿。所以不但是丢垃圾,你随地大小便被抓住了,也是要受罚的。
当然,没有断手那么严重,但却是要罚款百钱。一百钱,丰年可以买好几石米了。随地一尿,就要付出如此代价,谁人不心痛?
尤其是羌人,本来就穷。好不容易进个城来换点生活物资,本就被汉商给扒了一层皮,现在给膀胱放个水也要罚款,这简直了!而且明明武看到亦有人忍不住,在僻静所在便溺,为什么那些人不抓,偏要抓他?所以武就与王松当街争执起来。
也是武是个羌人,不然王松哪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