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阗巫此人奸诈又记仇,纵然看不惯他也未敢有人当面顶撞,因掌管齐国气运与占卜大事,就连齐王也对他礼敬三分,因此季阗巫颇好仗势欺人,明里暗里做了不少恶事,于齐国朝野声名扫地,臣民畏他手段不敢多言他便越发放肆起来,欺臣妻辱臣女,齐女人心惶惶。齐王君臣虽气极然无可奈何,下一代国巫长成不知何时,季阗巫再不善也是齐国砥柱,不敢妄动。
方才萧琅的一番高声指责如惊雷般震惊了平安君府,童言稚嫩却掷地有声堂内几人惊讶相顾,堂外仆从交口相传,她可谓有史以来第一人,胆敢当众将季阗巫贬低至一文不值,真是大人心
眼看季阗巫便要怒气发作,平安君纵然再不喜欢萧琅可她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何况刚刚萧琅为堂中众人出了一大口恶气,看季阗巫怒火冲天的模样平安君暗中高兴得很,对萧琅多了些好感,此时要护一护这个看上去天真可爱的孩子。
“国巫面前不得放肆,岂能败坏国巫名声哈哈哈大国巫何必生气,童言无忌嘛”平安君哈哈笑着,佯怒训斥萧琅几句,一副不痛不痒不以为然的模样,“大国巫消消气,她只是个孩子,您和个孩子计较岂非有失风度若是她说错了什么话,田偾在这里替她向大国巫赔罪了,哈哈哈童言无忌,你看小娃娃多可爱”
我呸黄口小儿惹人恼火,何处可爱
闻平安君这般说辞,季阗巫顿时如鲠在喉,一口闷气已到嘴边却不能出,憋去又难受得要命,然而平安君已经伏低姿态,“她只是个孩子”也确实是个百般好用的借口,他若是不给平安君面子继续为难萧琅怕是真的会得罪阴阳家,刚刚讽刺阴阳家的话不过是看萧琅寡言少语十分好欺辱才一时激将,没想到这孩童竟如此伶俐聪慧,蓬莱阴阳家对于季阗巫来说畏惧远远大于敬重,既然萧琅不好欺负那便暂时放过,为图一时之惹了阴阳术士上门找茬可是大事不妙,今天的账以后再慢慢算
毕竟,她也只是个孩子
季阗巫冷笑,双手缩袖中,许是与他久居深宫常年从事巫蛊占卦养成的习性有关,他张口说话的语气总是阴阳怪气的,透着些诡异,令人很不舒服,“萧姜夫人,令爱真是伶牙俐齿得很”
“大国巫谬赞,小女一向沉默寡言,无名先生常忧心其或因太过木讷而遭有心人欺辱,许是随了先夫的寡淡随性罢,但求往后莫要再遇见些有心人,纵然未敢欺负于她,但若令我儿心中不,我这做母亲的亦断然不依”萧姜夫人一手揽着萧琅,一手“啪”的拍在凭几把手上,微微一笑,语气平淡而坚定的在季阗巫的心头上又添了一把火,不等他又要如何便先提出要临淄去,留他与平安君在此爱怎样怎样,有时间不若陪伴子女,何必与闲杂人等消磨
萧姜夫人蓦然提出要走倒让平安君不乐意了,他现在看着萧琅有些可爱之处,又不想与再度怒火冲天的季阗巫独处,于是百般挽留。但萧姜夫人果断绝,欲派人去寻齐子客来,一家人即刻启程临淄去。然而家仆皆不知齐子客往何处去了,香萱也不甚清楚,萧姜夫人担心季阗巫又要如何发作,此地片刻不想留,便与萧琅香萱先客舍等齐子客的消息,待找他一行人直接临淄,不再经过平安君府。
平安君无奈之下只好允萧姜夫人等人离去,临别时不忘给萧琅一份见面礼,萧琅乖巧的叩首大礼相谢。平安君看着她心中暗叹,“倒是个有礼貌且乖巧的好孩子,可惜未有所成,不知何时才能一鸣惊人,荣耀齐国啊”
走时,萧琅趁平安君扭头与仆从说话的工夫朝季阗巫做了一个鬼脸,“略略略什么都不会的假巫师”
“反了真是反了”被小孩子接二连三嘲讽的季阗巫简直暴跳如雷,一脸茫然的平安君被他唬得险些打翻了仆从手里的物件儿。香萱远望着身后嘈杂场面,与萧姜夫人悄声笑道,“小少主果真活泼可人,少君往后有的好日子耍了,咱们家可好些年没有热闹过了”“可不是,这么多年就盼着她来呢”萧姜夫人与香萱相视而笑,牵住萧琅的手又紧了几分,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似的。
到客舍,三人在房中闲聊,萧姜夫人突然想起来给萧琅做的衣裳还没有试过,便一同进内室换衣裳。有件蓝底素缘的曲裾小袍子萧琅极为喜欢,立刻替换下了身上的黑衣白裙,不大不小刚好合适,穿着也大方好看,果真是“人靠衣装”,萧琅一下褪去了灰扑扑的皮丫头的形象,看着也有些小小闺秀的模样了
萧姜夫人拿出个木匣来,里面尽是些轻巧精致的小珠花,自收到无名子手书的那天开始千挑万选,至今各式各样也堆了一整匣,等下给萧琅梳了头戴上,小孩子看着喜庆富足些才好
三人正说笑,客舍小妹在外禀报说齐子客来了,偕同卫羽。萧姜夫人很是惊奇,卫羽是卫国嫡长公子,他的父亲卫武侯得了重病卧床不起,身为嫡长子的他应当在榻前为卫武侯尽孝做表率才是,这抛下父亲离家往外跑是何缘故若是来借兵去争夺卫侯的位置未免也太早了些
萧姜夫人令香萱给萧琅梳着头发,自己先去外室接见卫羽。
因为家中男主人已过世,齐子客尚未成年,接见外客的事只能由萧姜夫人主持,若按她“雍邑公主”的身份来说倒也合情合理,齐国民风开放,家中女主人接见外客亦非罕见。待齐子客与卫羽进了门,卫羽先以臣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