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怀疑,这一刀刺得太浅,除了流点血,再加上强烈的痛楚,根本就不会致命。包括老头子自己,也以为这回必死无疑。
当时,在场四十多个人都傻了。江湖斗殴,只要不死不重伤,老大们都能收拾好残局,最后总会搞得悄无声息,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旦出了人命,无论是谁都罩不住,警方必定介入,被严惩的就不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了。
几十个人傻了一会,最先回过神来的,便是扮着小马哥的周伟良。他将嘴上的烟一扔,谁也不管,自己掉头便往卡车里钻。钻进副驾驶位才发现,能开卡车的司机,还在场内发呆呢。于是他将头伸到窗外,仰天喊了一声:
“傻站着干什么?快跑啊。”
这一喊,便把所有人都惊醒了。来自东城这一帮的自不必说,三秒之内全部跳进了卡车。两车同时猛踩油门,“呼”的一声,顿时跑了个无影无踪。
彪哥的手下们,动作也不慢。十几个人相互挤着,最后全挂在五辆摩托车上,瞬间绝尘而去。可怜的是小钢炮和沙皮,被人狠揍了一顿,跑得就比别人慢,勉强挂了半边屁股在摩托车尾,刚出大门,便因摩托突然加速而掉在地上。
而那个开摩托车的坏蛋,不知是没发现后面掉了人,还是故意不理会,根本就没停下来等候。于是,后来小钢炮和沙皮,是带着满身的伤痕,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去的。还好当时天很黑,没人看见。
众人走后,老头子尽力往屋内爬。他觉得死也应该死在床上,那样看起来体面一些。爬到屋内才发现,那张用砖头和组合板垒起来的床,早被人打得四分五裂。于是,他只好躺在屋子正中央,慢慢地等着死亡。
没想到的是,伤口血液渐渐凝固,不再往外渗了,疼痛也在逐步减轻。老头子积七十年人生经验知道,这一刀刺得很痛,但没达心脏,不会致命。
明白了这一点,他也没什么喜悦之感,因为接下来要忍受的,是更为麻烦的饥饿。床没了,锅也破了,身上又无分文;关键是,伤口虽不致命,却流血过多,一副衰老的身板,本身就没什么气力,现在就更加动不了分毫。想要凭一己之力爬出去找点吃的,基本可以说比登天还难。
所以,刀没捅死他,接下来也会饿死。左右是个死,现在的情况,反而把痛苦的等死过程拉长了。
后来老头子绝望地睡了过去。也可能是晕了过去。反正感觉差不多。
再次醒来时,老头子以为已到了阴曹地府。睁开眼睛,却还在自己的破屋里,周围一切还是晕过去之前的那个样子。而且,他还听到了脚步声。接着便看到一个人进了门。
让老头子惊喜不已的是,他看到进来的人是汤山。这小子到底还是来了。于是,因为饿得太厉害,他顾不上说别的,张嘴第一句话,便是向汤山索要吃的。
没想到这句话,反把那小子吓得不轻。
汤山埋怨过老头子的吓人举动之后,才稍稍定神,两手一摊:
“哪有什么吃的,我自己中午还没吃饭呢。”
说完,汤山才想到,应该将老头子扶起来。走过去将老头子上半身搀起,环视一周,却没个椅子没个桌子,连床也没有。这样把人扶起来似乎没什么意义,很明显,坐着比站着强,躺着又比坐着强。于是又重新把老头子放平,只在他的后脑垫了两块砖头。
然后,汤山倒是不害怕了,但手脚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喃喃地问道: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得赶紧去医院才行。”
老头子尚未答话,汤山猛然看到了掉在门口的西瓜刀,刀尖还沾着血。不由大惊失色:
“我靠,你用西瓜刀自杀?自捅心脏?可又捅不透,没死成?难道你留言让我速来,是给你收尸的?”
老头子喘着粗气道:
“别扯蛋,我没事自杀干什么?这一刀是别人捅的。”
汤山一听,更加大惊失色:“谁捅的?又是东城周伟良的人?那应该赶紧报警,把那帮王八蛋抓起来。”
老头子有气无力的笑了一声:“先别那么义愤填膺。此事说来话长,我这伤可算是个意外。不用报警,医院也不去了,伤口不深。你先给我弄点吃的东西来。”
汤山一脸难色:“这里荒郊野外的,我去城里想办法,一来一回,恐怕至少得两个小时,你撑得住吗?”
老头子:“别去城里。来不及了。去左边屋角找找看,应该有个铝罐子,还有半袋米。你就用这罐子淘点米,到屋外墙壁下,用两块砖头一架,下面点上火,不到十分钟就能煮出饭来。”
汤山茫然问道:“这样也行?”
老头子不耐烦了:“怎么不行?你难道连煮饭都不会?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野外生存能力都没有。另外,右边的屋角应该有个陶罐,如果没被人砸坏的话,里面还有足够两人吃一餐的榨菜。”
汤山呆了一呆,老头子提高嗓门命令:
“行动快点。年轻人别磨磨蹭蹭的。吃完我还得给你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弄成这德性,还有心情讲故事。汤山以为对方伤重说胡话,张了张嘴没作回应,便真的去找米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