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盛夏新叶上铺着的露水,还未散尽。颜大人便马不停蹄的,拉着李参军,再赴鹰跳崖。
鹰跳崖,顾名思义,乃是取雄鹰掠空之形状,山的半腰处,有一邪峰横出,尖端垂坠,颇似鹰喙。
其位于丹阳城东郊,六十里处,高百丈有余。虽则,算不上是奇山秀峰,却也巍峨陡峭,远观有凛凛之姿。
今日颜大人重游此地,自是有他的原因。
他的疑惑之处,仍是在那一扇青玉屏风的身上。
那屏风高七尺五寸,三尺见方,这样大小的物什,怎的会拔地而出的。
即便是他可以勉强接受鬼怪作祟之说,可这屏风是如何从地底钻出来的,也必须解释清楚。
与预先估计的一样,他二人紧赶慢赶,来到山脚下,举目四望,仍是未发现任何异样。
颜翊心急如焚,在这一片青草地之间四处乱走,脚底下,踢踢踏踏,踩在青草上,发出了擦擦声。
丝麻鞋子上,沾满了泥污,也全不在意。
按他的想法,这屏风,说到底还应该是从盗洞里冒出来的。据他所知,丹阳一地的古冢可是多得很。
颜翊刚刚上任之时,从建康城,一路下来,甫一进入丹阳境内,就见山林野地里,有不少曝露的古坟茔。
稍有良心的盗贼,还知只取金银,不祸及墓主尸身。
更多的盗贼,却没有这样的好心。
本来就是操持的违背宗法礼教,背信弃义的行当,根本不怕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墓主人的陪葬品挖干掘净,尸身更是随意丢弃,无人管护。
颜翊观此情状,深知此风不可开。
急令府衙差役,巡视乡里,凡见有曝露在外的尸身骸骨,悉与掩埋。
那些古冢,说到底还是属于民间富裕人家的。盗贼所掠得的金宝,亦在少数。
然,观今日之古冢,所出之物,不论是从形制还是文字上看,都应是出自先秦贵族之墓。
既然,这两个赖汉已经拿到了这样多的珍宝,想必,这座墓葬,已经被人开掘。
若是颜翊能够发现盗洞的所在,青玉屏风拔地而出的原因,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颜翊都已经拔开懒懒的双腿,四处寻找,李方明更加不敢怠慢。
他走走停停,不时回头看看颜翊的神色,见他焦急万状,更是担忧。琢磨片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一直有一种感觉,他们从一开始就找错了地方。
这话怎么说,记得他年幼之时,曾经听族里的老人们讲过,这生人死后,先是会进入死僵。这个时候的尸身,最是危险。
一不小心,被邪魔恶鬼盯上,侵占其身,必会演变为僵尸,害人性命。
须臾,死僵之状化解,灵魂脱离**,肉身软化,渐渐腐朽。灵魂超脱,或飞升成仙,或转世投胎,或坠入地狱,受水火煎熬。
但是,还有一种灵魂,殊为不同。
他们因的在人世间还有留恋,还有仇恨,故而,既不上天,也不入地。生生徘徊,进而为鬼。鬼与生人,面目相似,唯躯体决然不同。
他们只存虚幻之影,而无实体。身轻如云,飘飘兮可抵四方。
现下,调查这档子离奇事,毫无头绪,甭管什么奇谈怪论,颜大人全都听得进去。
他拉着李方明的手,感慨万千,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的意思是说,鬼老汉出现的地点,并不是我们脚下的这片青草地?”
一向不信鬼神的颜翊这样殷勤,是李方明没有想到的。
这一下,他又犯了难。这些说法,原就是老人们口口相传,做不得准。
“额,”颜翊这样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令他压力陡增。若是说对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说错了,岂不是白费了心神。
他吞了口唾水,身子向后缩了缩,低声道:“我也只是听老人们提过,这鬼怪的一步,实顶活人的百步。所以,我猜测,鬼老汉真正出现的地方,说不定距离此处还有半里地。”
“你既然知晓,怎么不早说!”
颜翊的语气说不上是责怪,不由分说,已经向着西边狂奔而去。
李方明在后面紧追不舍,从没发现,他颜长君还有这样矫健的腿脚。心道:早说,我不是怕你不相信嘛。
继而,紧捂着胸口,指天为誓:“我不是不早说,只是小时候胡乱听说的,对不对我可不敢保证。”
颜翊径自狂奔,根本没心情理会他。什么对的错的,反正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
他悠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方明,你可还记得,那老汉从地底钻出来,一共走了多少步?”
李方明扳着手指头,回忆昨日的情景。
只记得,老汉跃到草地上,没走几步,就将屏风扔下,而后隐去不见。乃道:“向西走,六步半。”
大约走到了他二人预估的地方,他们放慢脚步,一步一停,仔细查看沿途的地面,是否有孔洞和坑洼。
很快,便有了收获,在周回六百三十八步的一颗柳树下,李方明觉察到了异样。
远远看去,这片地界之上的青草,只是生的略有些歪斜,倒也茂盛。走近一看,才知,它们都是被连根拔起之后,又装模作样的铺回去的。
李方明见状,赶忙将颜翊拉到身后,小心护着。这乱草堆里,说不定就有危险。
他微微弯下身子,自己也不敢靠近,只用刀柄,轻轻戳了戳那乱草堆。那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