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不说,儒家会放心法家来操控和掌握他们的生死吗?
必须不会!
哪怕晁错掏心窝的保证,一定不偏不倚,哪怕儒法的高层达成共识。
但一旦到了考举的时候,到了博士官的评选之日,到了石渠阁之会上。
在利益攸关的时刻,儒法必定互不信任,互相怀疑。
二桃杀三士这种套路,永远都不会过时。
哪怕推一万步,儒法取得了妥协和共识,但,下面的人会认吗?
过去,黄老秉政之时,每年考举,都会有一大批的失意文人到处撒酒疯。
等到法家上台了,这些撒酒疯的家伙,恐怕就会变成散步的群众了。
人性这个东西啊,是最经不得利益和现实考验的。
所以,可以预料,法家一上台,那儒家就得去怼法家。
不怼不行!
黄老派,则可以借机抽身,旁观这场鱼蚌相争。
说不定还能当一回渔夫呢!
不过……
窦广国心里,还是有着深深的不安。
晁错上台,对法家的刺激和影响,很可能是决定性的。
这意味着,自秦灭亡后,法家政治家时隔七八十年,再次执掌中国大权,影响国家的法律、政治体制和游戏规则。
法家的人,会做什么事情?
窦广国太清楚不过了。
当年,秦始皇的时候,法家的官僚和政治家们,就在短短十几年内完成了书同文、车同轨,还统一了度量衡,更开凿了伟大的秦直道,建立起了庞大的万里长城。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生民离散,百姓民不聊生,沉重的负担和徭役几乎压垮了大部分的家庭。
于是,当祖龙驾崩,帝国失去了强人,立刻就有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前所未有的大战立刻席卷整个已知世界。
无论今天的法家怎么为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辩护,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陈胜吴广起义,是被法家的官僚逼起来的。
现在,法家要上台?
谁敢保证,他们不会重蹈覆辙?
“先生,您就不担心,法家酷吏害民?”窦广国小声的问道。
“酷吏害民?那个民?”司马季主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今日之中国,哪个酷吏敢如暴秦之时,残害民众?”
“当今天子,与秦始皇最大的不同就是——陛下乃是真正的三王之后,乃民众持械的最大支持者!”
秦始皇的时候,收天下兵器,铸十二金人。
又尽毁六国文字、史书。
而当今的做法,则完全相反。
不仅仅给民众持械这种三王赋予的天赋权力背书,更下诏准许百姓在经过申请批准后持有一些过去根本不敢让百姓持有的武器。
尤其是安东都护府和北方长城郡国一带,那可真真是一个天然的军事基地。
人人皆兵,人人尚武。
代北地区的北地骑士们,每年都在增加。
而北地骑士,被国家准许持有任何军用武器。
包括了可怕的神臂弓,威力惊人的陌刀。
在思想文化上,更是一改秦始皇的错误,提倡和鼓励,乃至于支持百家争鸣。
他一边保护和培养起了墨家,一边手把手的教法家走上正轨,更在不经意间拉起了儒门的盛世。
今天儒家能有这么强大,七成功劳,要归这位天子!
没有他放行和解除儒生身上背负的那些原罪和历史遗留问题。
今天的儒生,在仕途上必然会碰到天花板!
要知道,在元德以前,汉室没有一个地方郡守是儒生,至于朝堂上更是连儒家的影子也难以寻觅。
先帝时《诗》博士辕固生不就差点被窦太后丢进野猪圈里喂了野猪?
但现在呢?
儒家的巨头们,哪怕是曾经多次非议和诋毁他的鲁儒一系的巨头们,也都活的好好的。
没有一个人因言获罪!
在这样的局面下,法家再想蛮干横行?
他问过儒墨黄老了没有?
他问过那些拿着各种武器,根本就不害怕酷吏的百姓了没有?
元德三年,章丘之变,拿着武器的农民,连济南王的使者和官吏也杀了,连县城都占了。
他们有掉过一根毛吗?
没有!
至于法家的那些政绩狂热追求者,这么多年了,谁闹过什么残民害民的事情?
没有!
反倒是,司马寄主听说了许多有趣的故事。
譬如,南阳郡郡守张汤,被他治下的一个三老,举着几杖,从郡守府衙门打到宛邑的城门口。
这位天子的心腹,帝国的两千石,传说有着‘便宜行事’特权,可以先斩后奏的郡守,居然只能狼狈逃窜,连还手也不敢。
被打的第二天,据说张汤还舔着脸去请这位三老过府议事。
连张汤都是如此,其他法家大臣,到了地方,在民众和三老们面前,也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低着头做事。
蛮干的人有,但是,没有人再敢跟秦代一样牛气哄哄了。
窦广国当然也清楚这些事情。
但他却很难理解这些事情。
他总觉得,法家要是上台了,问题肯定会层出不穷。
因为,他的经历和见识告诉他——法家就是麻烦制造者。
而黄老派,天然讨厌麻烦。
“君候啊……”司马季主拿着钓竿,对窦广国说道:“老朽知道君候内心的担忧……但是呢……这个事情,是天子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