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飘来几顶乌云,看不见太阳,四周林静沉闷,像是大雨前的征兆。骤然大变的天色让人分不清时辰,唯有肚子的哀嚎依稀判断出约莫是午时了吧。
不过也说不准,对于早饭都没吃便一直打打杀杀的冒牌水婳来说,提前饿疯也算正常。
仙君一身青衣潇洒,淡然地盘膝在一处木桩子上吐纳,很容易让人想到秀色可餐,玉盘珍馐,翡翠饺子,清香爽口……
“却原来,污山一脉不是死于他人,而是死于自己之手。”
清清脆脆,声音也很好吃……
收到某人清冷不屑的目光,水婳掐了自己一把,强行正经起来。
仙君表面上在总结幻境里的内容,实际却意在嘲讽,仿佛在说,瞧,你的谎言不攻自破了。
水婳倒很心宽,一本正经地岔开话题
“所以,你我此刻该强强联手,不然污山之祸便是前车之鉴。”
仙君撇了一眼她那血快要淌干的大小伤口,实在没发现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个强者,启唇道
“与背信弃义的叛徒联手,才是前车之鉴。”
这是暗指玉关屠城的事了。
果然被认出来了,冒牌水婳,或者说是正牌何荼,颇为无奈地扶了扶额,她最近还真是名声大噪,竟连一向洁身自好不屑八卦的仙界都有耳闻了……背信弃义,究竟谁信谁义?传递八卦者只顾人云亦云,却不肯用脚趾头想一想其中道理。
她没有解释,却也面不改色
“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仙君交出雨空,解铃还须系铃人,污山幻术攻心,咱们又同在一处幻境,若不及时破开幻术,我怕我一个弱女子,若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仙君……”
谁都知道污山幻术之强,除了施术者无人能解。
仙君终于肯抬头,星眸清冷,何荼受他目光震慑,立马赔笑道
“是我过往太过龌龊,恐仙君看了冲动的切眼睛。”
仙君面色缓和不少
“他难道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我……”何荼张了张嘴,又觉此人对她颇有成见,实在没必要跟一个陌生人解释太多。
想来他二人同时被困进这幻境之中,空空也是在那个时候失踪的,他的确没时间动手脚。
“既然仙君不知,那咱们就此别过吧。”
她利索转身,恨不能腿长两米,一步三丈。与这种看不惯却又干不掉的高手周旋实在太过闹心。
原来这污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幻境,究竟是怎样的悲哀要编织这样一个自欺欺人的幻境,且一骗就是十年。
那小鬼软弱且怂的外表下,究竟包藏着一颗怎样的心呢。
何荼会心一笑,望向祭坛方向。以方才幻象中的内容不难推断他会去什么地方。
大道三千,单从复杂程度和杀伤力方面来看,真假幻道绝对可以排到前十。而污山一脉的幻术传承又是幻道魁首。只因他们是为数不多的古神后裔之一,拥有鬼神的血脉。
芥子**名为六界,实际上当今还活跃的不过只有妖、魔、人、仙四界。
六界之中,神界最强,芥子天书曾记载,一朝成神,起手便可覆灭一界,实际上,修为越高,代表更高层次的自由。外界修士争相修行,一生追求不过是飞升成神,或求主宰天下,或求主宰自己,纵使这样的境界或许只是一个缥缈的传说。据最早的史书记载,最后一位真神陨落在上古,而今算来,也有八千年之远了,八千年古物,如今依旧存在世上的,也唯有不周山上那棵枯荣参半的大椿树和号称神冢的三处废墟隔海相望了。
相比于神界,灵界可以说是消失的十分清奇,因为此界实在太过低调,低调的被世人所遗忘了。待到某一天,有人忽然想起这么个种族来时,却发现,芥子**再也找不到它的影子了。
就连脑洞同样清奇的说书人也觉得史书在这事儿上交代的很敷衍,其实细细想来,却也不无道理,就像人存在于记忆中一样,如果这世上有关一个人的记忆全部消逝,那么这个人还算存在过么?
剩下的便是三足鼎立的人妖仙界,以及被瓜分的魔界。这四界中,但凡与神族能扯上一丁点关系的族落都是六界强族。
污山幻术可以说是拥有王族的实力,却没有王族的地位,所以只能成为王的奴隶。
由于其地处妖魔交界,故而其先祖曾被妖魔两界王族烙下奴印,自此生生世世,永世为奴,无法踏出污山一步。
苍鹰落到网里,便只能沦为驯兽,但是再坚固的牢笼,困的住它的自由,却困不住它的心,于是便有了悲剧。
污山祭坛边血迹尚且斑驳,于万千树影之下,空空埋着头,一如当日的水婳,像是哭了,又像是,睡着了。
与幻境中不同的是,他怀中抱着何荼的花伞。
何荼摇头轻笑,正要迈步,忽觉项上一凉,全身灵力如困牢笼,顿时僵硬,身后一人声音冰冷
“不动,留你一命。”
随即眼前一黑,便再也没了意识。
对方出手之快,竟让她连一句“呔,何人暗算老娘”都没来的及骂出口。
只依稀听见一句
“阿焰,我来了……”
那声音温柔缱绻,有些熟悉,却是不曾听过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