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日过去,廊州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
太史辛河披着两层厚厚的棉披肩,就着暖炉,一双雾蒙的双目定格窗外,有时候一发呆就是一个上午,姿势都不变换。
青花晨起练功后会给太史辛河买些福记的包子作为早餐,今日有些不同,齐参亲自给买来了。
大概曾因为一起相处三年的默契,四个人眼中的彼此已经再熟悉不过。齐参站在门口,见太史辛河怀里抱着一本书经,一手撑在一旁的矮茶几上,头却转向另一边,不知思绪迁往了何处。
“还是叫你先生要习惯些。”齐参定定地站在房门外,依旧是那身严肃的黑色大氅傍身。
太史辛河突然回过神来,仿若正在沉思的事物被打断,本有愠怒之色,一看是齐参,一时间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随即绽开笑容,将青花遣退后她亲自斟上两杯浊酒:“知道你这两日要来,所以我连热酒都备好了。”
齐参迈着粗犷大气的步子,将房屋内扫视一圈过后随意就坐。
“一度与你所持意见不同,如今倒好,输的那几场口舌之争却不好与你讨要回来了。”齐参脸上露出嗔怪之意,“既是女扮男装在我们面前瞒了三年,可真不够意思啊!”
不等太史辛河开口解释,齐参又道:“我那时还疑惑不解,这先生有如此才华为何不是扬名天下的夫子,偏偏在江南的偏僻之地搭了半间茅草屋教授学识,当时我与袁鹤看到此情此景,真是立马想转头回家。”
故友重聚总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太史辛河面对齐参的‘问罪’在一旁轻轻咧开嘴,虽然没笑出声,却是很明显的心情好了很多。
“那你们为什么又留下了?”太史辛河抚平膝盖上绒毛披的褶皱,不经意问。
“还不是刘春珉呗,拉着我们说你一定能让我们三甲及第,我说凭什么相信他一个无名小辈,他说他也是你的学生。”虽然齐参知道掩面先生女人的身份已经好些时日,但是思及过往,有些记忆总让他感慨颇深,“为了让我和齐参留下,你猜他做了什么?”
太史辛河仔细回忆了当初招齐三人入学的场景,本来还准备了几套让他们心服口服当她学生的法子,现在想起来,当时出乎意料根本没用上啊。
“他做了什么?”
“让我和齐参挑了最擅长的几个方面与他比试,袁鹤选了作诗,我选了作画,结果我与袁鹤都输得心服口服,心想掩面先生这学生太强了!后来不就傻愣愣跟过来了。”
齐参喝下一口陈年老酒,眯着眼睛吸了口气:“这酒,还是在茅草屋时的味道啊。”
太史辛河笑起来一双月牙儿眼睛晶亮有神,她没想到,顺利招齐两大才子之前还有刘春珉的鼎力相助和信任。
“不过今日我不是来感慨过往的。张渠的案子已经敲定了,张降成派人将张渠从京城押送回来,明令让我秉公执事,无需介怀张池乃是他大理寺卿侄子的身份。”
当然无需介怀了,当下时势,他要是对张池父子有丝毫包庇,吃亏的必然是他自己。
太史辛河点点头,喝些酒后身体暖和许多,拿下一层披肩起身走动:“这几日虽未出门,但是大体事项还算了解。”
“今日主要是来道谢,做事时多了你的意见,仿佛底气都十足了。”齐参不说多话,倒满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窗外透进缕缕阳光,雪已经停下,远处偶尔传来嬉笑喧哗的声音。
太史辛河一笑:“如今张池父子被定罪,县令的位置便空缺下来了。”
齐参不置可否,规规矩矩沉坐片刻,道:“县令乃是皇上直接任命,现下谁最有可能?”
皇帝宋子闵多疑猜忌,张降成即便想拥护他的人上位,皇帝大抵不会给他这个脸面。
廊州算是个掐紧要塞的地方,相信皇帝会对县令的事情多几分关注。
“县丞韩文,或者前两年颇有些名声的陈主簿?”齐参思索左右,最有可能的也就这二人了。
“我不赞同。”太史辛河抿嘴一笑,“皇上没什么大德,但颇有些小聪明,韩文和陈主簿乃是张池当年向张降成引荐的,不管他们有没有官官联合谋取暴利,皇帝都不会用他们。换句话说,皇帝为了防止朝廷党派勾结,会随时提拔新的臣子,只是有些忠臣和能臣也被他葬送了。”
齐参听完一席话赞成地点点头,论起朝廷格局和谋算人心,他算是打心底里佩服太史辛河。
可是除了这二人,皇上会属意谁?
“张池上任之前,谁与他争位最激烈?”太史辛河抿抿唇,背对着齐参站在窗前,一只手搭在身后摩挲着指腹。
可是齐参哪里知晓得这么清楚,他不过初出茅庐,向来只有朝中的大变故和一些离奇古怪的案子会吸引他,这方面并未做过研究。
但是太史辛河不同,她一早做好了预算和规划,除了云王宋子甄是个意外,其他方面的朝廷变故,大小军政职位变动她都是清楚的。
“张池上任是五六年前,与他竞争的其中一个是江孱,据说他因为五年前遭人谋害已不在人世,另一个是叶镜,你目前唯一的威胁。”
齐参突然停住嘴,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奇的事:“我?”
“唯一的威胁……是什么意思,你要我当廊州县令?”齐参一张严肃的脸包含着一脸诧异,如果是这样,那也太快了?他可是做好了踏踏实实做事准备累积功业在三年内坐上县令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