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族老看向沉默不语的顾崇礼,沉声问道:“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利。德者,本也;财者,末也。正仪,我们顾氏的族训,你可还记得?”
这句话问得十分严肃。
顾崇礼起身躬身应道:“正仪不敢忘记。”
大族老欣慰地点点头,又道:“正仪,你可知道,顾大人前些日子给我来信,道,京城有御史准备上奏参你与民争利,借助官职谋取私利,有渎职之嫌!”
顾大人即京城顾太师的嫡长子顾彦卿,任正三品翰林学士,为京城顾家实际掌权人。
这一消息炸得原本还比较镇定的顾宁心里一震,眸光难掩震惊和担忧地看向父亲,心里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其他人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大族老还有这一手准备。
顾崇易更是眼睛一亮,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顾崇礼依然沉默,神情却开始凝重起来。
只是他知道大族老话还没说完,心里已经有几分猜测出,恐怕大族老此番的目的不只是那么简单。
果然,大族老沉吟几番又道:“只是顾大人念在你与他是族兄弟,为你奔走一番,才让御史按下参奏的心思。正仪,当断则断,否则必受其乱。如果大房继续经营这茶园,恐怕你这仕途也到头了。”
顾崇易也劝道:“大哥,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们顾家成为官宦士家。他老人家以前可是最器重你了,你可别辜负他对你的期待。”
顾宁垂下眼帘,将眼里的戾气掩饰掉,心里的怒气压不住地上涨,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
此时,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顾崇礼,等待他的决定。
顾崇礼抬头正视大族老,语气尊敬却铿锵有力地道:“大族老,正仪为官,一直将‘忠君’、‘为民’四个字铭记在心,不敢有丝毫谋私之心。圣上明察秋毫,一定不会信了小人之言,冤枉我顾正仪。”
小人之言四个字,让大族老的眼神锐利起来,他直直地盯着顾崇礼,耐心地等待他说完。
“且,顾家祖产,账本之上一直记录得很清楚。我自为官以来,就谨记族训的教导,不敢徇私,岂会以职谋利?说来惭愧,大房的家财大部分都是正仪拙荆的嫁妆,这些产业都是以后留给三娘和安哥儿的。甚至,安哥儿也不过是继承小部分,这该是留给三娘的嫁妆。因此正仪虽有孝敬族里之心,却不好私自动了妻子的嫁妆,要不然也会给族里蒙羞。”
“大哥,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顾崇礼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崇礼转身看向顾崇易,摇头叹气道:“二弟,是大哥一直没有和你言明,才让你对大房的家财一直心存觊觎之心,这才伤了我们手足之情。其实,祖产之外的产业,不过是拙荆当年的嫁妆,经过多年经营而来的。而且,茶楼的掌柜,大部分都是方氏的陪房,与我们顾家大房没有多少关系。”
顾和也坐不住了,他脸色铁青,恼羞成怒地道:“顾崇礼,你该不会以为,你这随随便便的一番话,就能将所有事情搪塞过去吧?到时候,只要到官府的档案一查,就一清二楚了,那你可就逃不过律例的惩罚。”
与顾和气急败坏的模样相反,顾崇礼神色十分坦然,他目光温和地看向顾和道:“族兄想差了,正仪岂敢欺骗几位族老,这些产业在官府里自然是记录在册的,族兄去查一查就明了,的确是拙荆方氏的陪嫁。”
其他人实在是没想到顾崇礼会留了这一手。
虽然说,朝廷上明面上禁止官员经商,但现在大家族里私底下,哪家没有产业的。
这种事情,何须当官的亲自去管,族里多得不走仕途、专管庶务的子弟,还不论大家族里培养的手下、掌柜。
对于经商一事,官场上,都有默契,谁也不会轻易牵扯到大家的利益,得罪那些权贵之家。
如果刻意要追究顾崇礼的责任,更多的是他以这职谋私一方面,毕竟他如今管的就是南苑贡茶一事。
可若顾家茶楼、茶园都是方氏的嫁妆,这一条就说不过去了,毕竟正妻的嫁妆,夫家是没资格继承的,都是留给嫡女或者嫡子的。
顾崇易极度不甘地看向顾宁,现在,在他眼里,顾宁就是那只飞走的金鸭子。
而顾宁因为父亲的话,还震惊地旧旧未回过神来,丝毫没有察觉到顾崇易的视线。
厅堂里的气氛因为这一转折,一下子变得凝滞起来。
几位族老脸色都十分不好看。
经过顾崇礼这么一说,刚才他们的劝道,就活生生地成了笑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