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东海相隔万里之遥的幽州雪原,此时反而一片宁静。
冷月高高的悬挂在当空,地上尽是白雪,四下望去,入目皆是刺眼的白色。哪怕是在这寒冷的永夜,地面积雪所反射出的白光,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皑皑白雪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的白。
然而,苏韫影的脸色却比雪还要白。
芦雪城内大部分的人,在这时都已睡去。她身为城主,这两日本该好好歇息,养精蓄锐,以便应对马上就要开始的“补天行动”。
可是,她现在却睡不着。
几个时辰前,据门内弟子禀报所称,吕光已和东海龙仙彻底决裂了,并且二者已在东海之滨,神魂斗法,足足有七天了。
苏韫影纵然此刻并没身在东海,但她仍然可以想象得到,那必定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
她很不想承认自己此刻内心的想法。
她居然是在担心吕光。
她在担忧吕光的安危。
苏韫影忽然很痛恨自己,她恨自己为何直到今日,还会对吕光念念不忘。
明明吕光做了许多伤害她的事,可她却依旧忘不了吕光。
她和吕光的关系,世间再无第三个人知晓。
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的确也很难能和吕光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雪原的风凛冽如刀,夜空中雪花飘零,好不美丽。
苏韫影的鬓角,已微微泛白。
这几年她一直在发愁。
她在忧虑和吕光到底该如何相处。而现在发生在东海上空的那场大战,似乎给了她一个契机,也给她指明了一条路。
或许只有吕光离开这个世界,她才能卸下包袱,面对天下人。
她明白,吕光绝不会是东海龙仙的对手。也就是说,这一次只要没有奇迹发生,吕光必将葬身于东海。
这岂非是她一直所希望看到的?
只有吕光死了,她的心灵才会得到解脱。
然而,她现在竟然在担心吕光,他甚至不想看见吕光身死的那一天!
苏韫影的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她十分纠结。
如今到底该怎么办?
去不惜一切的救吕光,还是就这样站在这里选择当一个不问世事鸵鸟?
突然她的眼中划过一道亮光,她想起了那段曾和吕光在一起的日子。
原来,她心里并不希望吕光死去。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东海之滨的这场大战已进行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胡姑子的眼睛里突然放射出比之前那道金光还要夺目的亮光,‘它’挥动双手,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面庞,轻声说道:“真像是做了一场梦。”
这句话仿似扔入湖泊中的一粒石子,旋即惊动了静寂的黑夜。
“梦?这可不是梦,如果你刚才没有心神入定,回转过来,现在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的阴兵罢了。”
这缕声音凭空而起,不显一丝征兆,仿佛是从地底九幽之穴中升腾而起的咒语,形如箭矢,直直的刺在胡姑子心中。
‘胡姑子’脸上浮现起一丝笑容,听闻此言,完全没有半分心神波动,心情波澜不惊,幽幽说道:“似幻似真,虚实相间;道法奥妙,不可思议。”
“噫?你这小子,看来经此一难,倒是收获不小啊,竟然是有了这种明悟,对‘道’的理解,也更加深邃了。”
声音中透露出一片惊奇,满是赞叹的话语,掩饰不住此声主人心中的难以置信。
‘胡姑子’面沉如水,冷静非常,声音中不含一丝情感,道:“胡姑子与人,全在我本心的一念之差。”
“初始之时,以我看来,你只不过是一个运气不错,偶然得到通灵宝玉的呆书生罢了。现在,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于你了。没有想到,经过这‘胡姑子乱心’一难,你居然是有了这种悟性根基。”
声音依然冷漠,但是其言之中的佩服之意,却是任何人都能够听出的。
‘胡姑子’声调低沉,默默说道:“在下有此际遇,也是承蒙阁下的屡屡援手。”
“吕光,吕光……莫非他真的能成为这无尽黑幕中的一缕冲天光芒?”声音低不可闻。
阴风呼啸而动,远处隐隐有杂声细语传来。头颅胀痛欲死,吕光双手抱着脑袋,狠狠的敲打着额头,宛似要把脑颅中的那根血色巨棒,给撬出来。
过了一会儿。
吕光全身的汗毛孔都收缩紧闭了起来,犹似三冬腊月里冬眠嗜睡的山间狗熊,浑身上下再无一丝生息散出,全身发冷发寒,牙齿上下磕磕碰碰。
吕光咬紧牙关,面容中露出深深的痛苦之色,双目紧闭,身体猛烈的颤抖不停,转眼之间,他的脸色就变得苍白无血了,一副将死模样!这一刻,吕光的心念骤然产生了一种迷惘,这种无法看见、只能感觉到的痛苦,令他的心神突然变得澄澈起来。
痛,苦痛!有时反而是通向冷静的最好一种方式、一种刺激、一种外因。
脑海中所衍生的那种痛苦,越演越烈,趋于极点,仿佛刀片扎在手掌指甲里时的此种钻心之痛。可是,吕光的心绪却开始渐渐云游物外,不再记挂着这种痛感。
他痛由他痛,我自思绪动!此时此刻,在他脑海之中发生的诸般变故。吕光就仿佛是一个站在台下看戏的游人,不以物喜,不已他悲,完完全全的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种极致之痛,给抛却在脑后,扔向九霄天外。
吕光只觉自己的思绪竟是慢慢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