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雨下很大,打落了满树的梨花,稀稀拉拉地覆满了湿漉漉的地面,门前的灯火在微风中猛烈地颤抖着,他站在门前,任凭风雨打在他的发丝上,额头上,不语,不动,好似一尊冰冻了几万年的雕像。整整一夜,他在门外吹奏那首白头吟,她却屋内辗转难眠,当晨曦初露的时候,他离开了,带走了那支系着雪花坠子的玉笛。我一定会回来的,那一刻他暗自发誓,他一定会回来,自此以后,再也不离开她的身旁半步。
其实,他不知,那一晚他守在门外,她却站在窗前,亲眼瞧着他和另外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离开,她没有开口,没有挽留,只是嘲笑自己再一次被抛下了吧。
“姐姐,姐姐,霁哥哥去哪里了,我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有见到他。”一大早,肉肉便焦急地跑来打听雪霁的下落,梨末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道:“哥哥出远门了,过几天会回来的。”也许在她心底她是期待的吧,期待雪霁能够再次出现在那条小路的尽头,对着她温暖的微笑,可是,他还会回来吗?
那一日,梨末同往常一般去给乔木送吃食,却发现屋子的门虚掩着,因着好奇,梨末推门进去,屋子里哪里有人的影子,梨末急着四处寻找,生怕一个已然疯了的人会出现伤人,可就在不远处,他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蹲在那处,神情有些异常,她缓缓地一步步靠近男子,道:“你是乔木吗?”
男子站了起来,拨开了自己凌乱的发丝,虽然面上有些脏乱,却瞧得出他以前定然是个眉目清秀的男子,“过来做吧,小姑娘。”那语气,那神情,显然那些传说并不是真的,他并不是一个疯子。
“谢谢你姑娘。”他招呼梨末坐在院子里的木桌子旁,梨末好奇地瞧着他的模样,乔木笑了笑,“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不是个疯子吧。是啊,我也觉得我应该是个疯子才对。”他顿了顿,“这些故事我从来不曾说起过,但却没日没夜如果梦魇一般压抑着我,那时我还年少,意气风发,一心想将这个村子建设的好一些,好让村民们都能过上富足的生活,我也这么做了,直到有一日,我在河边遇到了一个赤裸着双脚的姑娘,那姑娘长着弯弯的柳叶眉,水灵灵的大眼睛,美极了,这一生我从未见过这般绝美的女子,可那姑娘的表情极为悲切,我一度以为她要跳下河去,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便想过去救下她,可她却说出一句令我太过惊奇的话,她让我娶她。我第一眼瞧见她便再也没法忘记,我当时傻傻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但是我记得她从未有过笑意,于是我在村子里种满了乔木与丝萝,想要让她开怀,她虽每日照常与我和和美美的样子,但我们却从未同房过,那客客气气的样子却不是夫妻应该有的,但是我依然很爱她,很爱她。”
他极度无奈,瞧得出他一定对云萝用情太过深刻,“直到半月后,我发现她身子有些不爽,请了大夫来瞧才发现,她竟然有了一月的身孕,我不敢问,她也从不开口说,直到那一日,那个男子来带走她,我才终究知晓了她的故事,看懂了她的心境。她本是那时侍郎家的小姐,但却深受当时太后的喜爱,与先皇因缘际会自小便是青梅竹马,先皇承诺待他君临天下,她便是他唯一的皇后。可那一年,先皇出征天阑,路中却传来一道圣旨,要将云萝远嫁天阑和亲,并迎娶当时上将军付临安的千金付伊悦。这宛若晴天霹雳,可云萝又如何会相信与她许下山盟海誓的情人竟然会如此心狠,此时云萝的堂哥却主动提出要带她私奔,说是自小便思慕于她,可云萝从未在心底有过他啊,于是她便彻夜离开了家,想去边境寻找先皇,可不幸的是在路途中却弄丢了钱包和行李,在饥寒交迫之际,却亲眼见证了先皇用三媒六聘迎娶付伊悦并昭告天下封了她为皇后。此时云萝却已然察觉到自己怀了身孕,无奈之下,来到这座村庄,并且嫁给我。”说到这处梨末心中已然思绪万千,本以为如此缠绵的依恋是开花结果的遗憾,却未曾想到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罢了。
“他带走了云萝,我看到云萝眼底的神情,我真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够留住她?”他的眼底泛起了鲜红的血丝,手掌紧紧握住,直到鲜血一点一滴渗了下来。
而在那二人曾经掉落的峡谷下,云萝的坟墓边,萧风绪就站在那处,似乎还带着一些悲伤的表情,“陛下,雪小姐就在村子里,您不去见见她吗?”这个村子是萧风绪最不愿意来的地方,他未曾想过,有生之年他还会来到这里,也许雪霁便是算准了他不会来到这里,才能够放心离去,不过他似乎低估了萧风绪对苏浅落的感情。
感情这件事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够解释,伊本丝萝,愿托乔木,可谁又会知晓是紧紧缠绕的丝萝将乔木的血肉一点一滴摧残,直到遍体鳞伤,还是乔木的爱意太过浓烈,焚毁了本就脆弱的丝萝呢?
“别过来,别过来。”乔木大叔宛若疯子一般几近疯狂的往后跌跌撞撞退去,将一旁的桌椅都撞翻在地,梨末一边想伸手去扶住那摔倒在地的乔木大叔,却不经意抬头望向那个站在门口身穿黑衣的男子,男子剑眉星目,长袖在风中微微摆动,只是站在那处,便能让人感觉到他极为凛厉的气场,而乔木大叔看到他似乎特别害怕以及恐慌,嘴里不停叫嚷着让他不要过来,身子一个劲跌跌撞撞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