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对叶绍洪的调查,中止了,可能也就不了了之了。
叶绍洪从医院出来,回了连队,先跟孙指导请假,把老爹送回去。孙指导看到没少胳膊也没少腿的叶绍洪,表情很复杂,叮嘱叶绍洪:“一安要安安全全把老爷子送到家,没事儿就在家里多住几天。”
孙指导也不知道接下来,连里要怎么办,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听天由命地等着。
叶绍洪用连里的座机给乔干事打了个电话,乔干事说话很稳,跟叶绍洪说:“不管遇到什么事儿,要控制好自己,把老人照顾好,组干处这边儿,不用多想,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叶绍洪的脑子里很乱,也不想想得太多。
一排长把叶老爹从东峰拉来的碑石都要走了,说是有个朋友包了个大公园正好能派上用场。
叶绍洪本来还挺愁老爹拉来的石头,一排长真是急时雨啊。这一次的危难,多亏了一排长。
能人,关键时候脑子清楚,安排得有条不紊,就都季诚冲出来的那个时机,把握得太准了,跟陶老爷子配合得天衣无缝。
叶老爹在四连的家属房里睡了一晚上,一大早就起来了。
陶老爷子说,等送了年再走,叶老爹答应了。
大年初二,三个无忧无虑地小丫头高兴坏了,连里弄了二十几挂加长的大地流彩的鞭炮,噼噼叭叭地放开了,
连部门口,彩色的鞭炮纸落了厚厚的一层。
连长朱长庆的意思是,要用鞭炮驱邪,但愿,过了年以后,直属四连别再出什么大事情了。
初三早晨5点,叶老爹弄好了马车,叶绍洪穿了一件棉大衣,戴上制式棉帽子,穿上连里刚发的黑棉鞋,坐到了马车上,陶毅图新鲜,也跟叶绍洪一样的穿戴坐上了马车,一起回叶绍洪的老家。
出发。
一声鞭响,叶老爹买了不久的青口马扬开了蹄子。
连队文书为了活跃气氛,放了一首欢快的歌——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叶老爹和叶绍洪都没有微笑,只是朝送行的陶老爷子和都季诚、曲班长、一排长、连长、指导员他们招了招手。
前途未卜,心情特别沉重。
如果真的要回山里,要怎么办?叶绍洪想让自己轻松起来,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就跟唐僧去西天取经一样,怎么步步有难呢,山里孩子好象从一生下来就欠了这个世界似地。
在部队,拼命地干,想挣个前程,却被人泼脏水,成了好表现的个人英雄主义,动机不纯,政治上不可靠。
还要不要这么拼下去?
有意义吗?
就算是肩上挂了金豆又能怎么样?
一想起谷处长和战区那位调查组组长,叶绍洪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寒心,太特么寒心了。
一路上,叶绍洪和老爹都很少说话,陶毅弄了录音机和耳机,非要叶绍洪听音乐。
有首歌很不错,某实力派女歌星唱的,谁能告诉我,是我们改变了这世界,还是这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难懂啊。
……
马车到了马鞭山下,进村的路明显不好走了,一场大雪过后,土路粘抓抓地,马车轱辘一会儿就沾满了,老爹和叶绍洪拿着木刮子刮干净了,走一段,再刮。
过了马鞭尾,才是真正地过山。
六里路的那个大长坡,老爹用炸药炸出来的路,还没整理好,路旁的青石一块块地那么立着,路刚刚能过一辆马车,每隔50米左右,有一个躲马墩,对面要是遇上了过山的马车,要在躲马墩上互相让着,才能过去。
还好是下坡,不拉东西,刹着车匣,慢一点儿走,没有什么危险。
陶毅可是吓得不轻,两手紧紧地把着车绑,生怕马车一骨碌翻到山涧里。
过山,没过过山的人怎么会知道过山是什么滋味儿。
到家以后,老妈已经提早做好了饭。
知道陶毅来,老妈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用上了。山里人知恩图报,陶老爷子亲自上阵,化解了一场大危急,怎么着,也得让人家的儿子好好吃喝。
吃完了饭,叶绍洪和陶毅就在热哄哄的大炕上睡了一觉。
老爹和二哥、大哥没闲着,到了西院劈石头,说是劈,其实就是拿着锤子和钻子一下下地敲。
这活儿,叶绍洪也吃不消,手上的老皮没磨出来,干不了两天,虎口就能震出血。
睡醒了的陶毅想试试,拿着锤子敲钻子,结果,只敲出了几个白点。
敢情,这劈石头,真吃力气,使劲儿小了,一锤子下去,也就只能弄个白点。
叶绍洪拿了铁钎子,喊陶毅:“你别试了,劈石头这活儿,没个一年半载的,学不好,净瞎费力气,咱们去修路吧,你要是想留个名,看好哪儿,我就给你刻上去。”
马鞭山的石头大都用来刻字。
运出山的石头相当贵,五槐那边的碑石用的石料有一大半儿都是马鞭山地。
叶绍洪有意让陶毅试试山里的活儿。
没准儿,陶毅回了五槐到处说说,马鞭山的石头卖得价格能更高一些。万一,要是在部队真混不下去了,就贩石头算了,只要把路修得平整一些,运起来就能少费点儿劲。
凡事做最坏的打算,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百战不殆矣。山里孩子的根就在山里,就算混得再差,只要回到山里,也能有口饭吃。
叶绍洪和陶毅还真就干上了。
路面坑坑洼洼的地方太多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