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身后望去,那人与普通宦官无甚区别,只是偶尔抬头四处张望一下又马上低头把自己湮没在人群中。
杨元昭直盯着那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内,没过一会儿,他也走下马车。侍候在车旁的小厮田安诧异道:“少爷怎么下来了,不去公堂了吗?”
杨元昭:“不去了,我要马上进宫一趟。”
方明瑕背着药箱,跟在队伍后面闷不吭声走了许久,皇城里的路都是笔直笔直的,一条道仿佛望不到边。越往里走,人也越来越多,她不敢再抬头张望,学着那些擦肩而过的宫女太监埋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杨元昭一路急追,终于在午门前赶上了那群人。
钱御史看见他十分讶异,“杨大人怎么也进宫了,不是要回工部?”
杨元昭漫不经心回道:“想起一事还是先进来一趟。”余光却一直盯着那个躲躲闪闪的身影。
太医们与他见了礼,便要往内宫去。突然,杨元昭双眉一皱,闷哼一声,身体仿佛撑不住般摇晃了几下。
钱御史忙上来扶着他,“杨大人你不要紧吧?”
杨元昭撑着额头装出正在忍耐病痛的样子,“不打紧,大概是进了暑气,歇一歇就好了。”
钱御史一听,急忙说:“正好王太医他们在这,让他们给你看看。”
杨元昭直摇手,“不行,怎么能因为我这点小事而耽误皇上的事。”
太医们也很为难,他们既不能耽误给皇帝看病又不想得罪当朝首辅的独子,正犹豫不决间,却听杨元昭说道:“我没事,你们都去吧,别误了正事。”他笑一笑,指着最末尾的那个小内侍,“让这个小公公扶我到旁边空殿内稍事休息下好了。”
王太医等忙不迭点头,对那内侍细细嘱咐了一通后,欣然离去。
人一走光,杨元昭也就懒得再演戏了,对一直低着头的小内侍淡淡调侃道:“几日不见,方姑娘行事越发大胆了,真是叫杨某大开眼界。”
方明瑕暗叹一声,抬头看他,“哪里,杨公子火眼金睛才叫人吃惊。”
杨元昭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丝佩服,还有一股克制不住想发火的冲动,心绪百转,最后都被他强制按捺下去,“此处说话不便,跟我来。”
眼看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却被他硬生生打断,方明瑕不是不生气,只是眼下别无他法,少不得要忍下这口气,暂且走一步算一步。
杨元昭带她来到一间闲置的宫室,面无表情地问道:“说说吧,你改头换面混进宫来到底所为何事?”
方明瑕一路上早在心里权衡了一番轻重,现下听他盘问初衷,自知躲不过去,与其撒谎,不如言明事情原委,或许他看在之前的情份上能网开一面,放了她。
“公子可曾听说月初有位蒋太医因故被下了大狱?”
杨元昭点点头,“略有耳闻,怎么,你与他有旧?”
方明瑕回道:“确实,这位蒋太医乃是家师生死至交,于我也有教养之恩,我此次上京就是来看望他的,却不想他竟出了这样的事……”
杨元昭坐在一旁定定地看着她,神情莫测。
方明瑕走到他对面坐下,“……身为晚辈,我无法做到袖手旁观,这几天经我多方打听,才得知他是因医治圣上龙体出了差错被治罪,所以我买通了太医院的下人,想进宫一探究竟。”解释完了来龙去脉,她停顿了片刻,“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现在杨公子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午后天气闷热难当,这一间空置的陋室本就积灰生霉,气味难闻,人在里面待一会儿都受不了,更何况他们说了这么长时间话。
方明瑕见他不回话,一开始还能忍耐,时间一久便觉得身体愈渐难以忍受,呼吸之间全是灰尘和发霉的味道,小小的屋子仿佛蒸笼一样,热气逼仄,汗水把前胸后背浸了个透彻,嘴巴里也禁不住生出咸味来。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刚想推开窗户,身后伸来一只手拦在窗棂上,身后的人弯下腰在她耳边轻轻道:“杨某不知道原来在姑娘心中是这样看我的……”说完这一句,他收回手直起腰,看着方明瑕转过身,笑道:“姑娘对我有恩,在下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且放宽心,还是想想救人的事要紧。”
方明瑕疑惑:“救人之事与公子无甚关系,公子因何要帮我?”
杨元昭一低头便看见她睁着那双清清亮亮的眼眸望着自己,其中盛满了万千疑问,他心头不禁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凝在那波光荡漾里,半晌才回神,又忍不住在她脸上不断梭巡,仔细瞧着却比前些时候白了一些,想必是这几日少晒太阳的缘故,他暗暗一笑。
“不瞒姑娘,我也不是白白帮你这个忙,此事来说,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方明瑕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我家里有个病人,想请姑娘帮我治一治……”他往后退开一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要姑娘答应我这一个条件,救人一事就包在我身上。”
方明瑕也看了他半天,又低头沉吟片刻,才松口问道:“杨公子家大业大,何愁寻不到良医为家人诊治,为何来找我一个乡野游医?”
杨元昭泯然笑道:“天下医者虽多,可有几个有姑娘这样的精妙医术?”
方明瑕摇一摇头,“你如此高看我,我怕你届时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