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近,威远镖局的镖队整装出发,朝阳门大街上的四邻百姓都觉得是个新鲜事,这一出发就走夜路,似乎不合走镖的规矩。街上的人少了些,但青石板路两旁仍有许多百姓围观,看着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的汉子穿着清一色的黑衣,总免不了生出几分敬意。走江湖出镖,保的是财护的是命,能够一路平安有多少血汗在里头,威远镖局响当当的金字招牌靠得便是这股子气势和身上的功夫。
顾孟飞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无论身后还是夹道两边,他能感觉到好多眼睛在看着他。他跟爹赌气说过决不走镖,然而这第一趟镖却是这般情况。
“这次的镖是你一手操办,你说毋须担心,为何现在心神不宁?”身侧的周一钊忍不住问。
顾孟飞苦笑地看他一眼,低声道:“我只是不能完全信任锦衣卫,虽然展风应该是言而有信的人,但……”他复又抬头看向远处快要接近的城门,“北镇抚司素与小兴王交情不深,牟泰的为人过于霸道刚愎,只怕事情不会太顺利。”
周一钊听了心里一惊,他担心又谨慎地向后扫了一眼,身后的季锦和常小刀收到暗示,稍稍勒住缰绳放慢速度,让车队与他们岔开了一段距离。
周一钊急道:“你为何现在才说!”
“早说出来,爹定然为保万无一失耽搁时间。九环坞等不起,救芊芊也拖不得。”顾孟飞悠远的眼神瞬间变得寒光闪烁,“一钊,出城后若遇变故,我们必要先擒住九环坞的人,否则这趟买卖有可能血本无归。”
周一钊沉默下来,神色中多了几分凝重。九环坞大当家行事诡秘,如今混在镖队里的人中没有石珩,而被他们绑走的芊芊和寿宁侯仍不知所踪,石珩的打算尚不明确,也只能按他们的要求走一步算一步。与展风的协定是,威远镖局负责拖延时间,并在城外与锦衣卫里应外合捉拿钦犯,而展风会在动手之前找到芊芊和寿宁侯。
如果展风找不到人,又或者牟泰的锦衣卫只顾捉拿,到时候芊芊作为人质定然危险。想到这儿,周一钊有些怪孟飞太过冒险,可不这么做,威远镖局又可能被按上‘包庇重犯’的罪名。
城门已经越来越近,镖队中渐渐弥漫着紧张危险的气息,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兵器的的手紧了几分。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
夕阳西下,天边晚霞如火,似要烧尽天上灰白的云朵。此时,身在城西的一队锦衣卫找到处废宅,仔细搜寻过发现,后院极隐蔽地位置藏着地窖,里面十分阴暗,破败的木桌上剩着燃尽的烛蜡,这大概就是九环坞藏匿的地方。只是现在废宅一片死寂,除了锦衣卫没有半个人影。
另一边,展风带人穿过芦苇荡的夹道向西搜寻,经过一间破庙发现了火堆和绑人的麻绳。天色不早,京城九门就要关闭,锦衣卫搜寻的人质仍一无所获,展风握着马鞭走出破庙,望着满眼的荒芜,面上现出一丝忧虑。
“大人。”周彬查探之后近前回报,“属下查探过,庙外脚印刚留下不久,应该是六个人,一直向西往树林方向。只是脚印大小不同,之中似乎有孩童,属下以为,或许是附近带着孩子的农户,否则贼首石珩身边怎会……”
他话未说完,只听上空传来苍鹰的鸣叫,它从西边飞来,在他们头顶盘桓几圈便又向西边的林子飞去。展风眉目舒展,立刻翻身上马,“错不了,追!”
西边深处的林子,雾气越来越重,张鹤龄被绑在树上,心里的恐慌加上连日挨饿缺水,意识正在渐渐涣散。他满头虚汗,汗湿的发贴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只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哼声。
“大人,是寿宁侯!”
晕沉沉的张鹤龄听见声音也辨不清是人是鬼,模糊地看着几道影子朝自己越来越近,本以为是幻象,但还是抱着希望费力地睁了睁眼。
“寿宁侯,侯爷!”展风疾步上前,看到张鹤龄的样子立刻命人松绑。
两个锦衣卫搀起张鹤龄,他双眼打开一条缝,恍惚地看见面前的人是展风,他身边还有几个锦衣卫。心上一松,精神便更加萎顿,双腿像断了筋一样怎么也立不住,张鹤龄勉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抓着展风断断续续道:“快,快去救臭丫头,他们……要出城……”
展风眉头微皱,看着不省人事的张鹤龄,吩咐人即刻护送寿宁侯回府,并派人去宫中禀报顺道请御医前去诊治。他又命人赶往朝阳门,才带上余下的锦衣卫进了树林。到处雾气弥漫,也不知那伙人走了多久,他不敢耽搁,指哨一响,苍鹰掠进林中,然后使出轻功跟了上去。
……
一行人走在林子里,石珩突然抬手让停下来。
“大当家?”解红云见他神色凝重,不禁出声相询。
石珩没有说话,往回走了几步,讳莫如深地盯着身后他们走过的树林。忽地一声苍鸣,惊起了林间的几只飞鸟。石珩眼光一闪,回旋镖顷刻飞出,随着轻微的声响,林子上空的苍鹰扑腾了几下翅膀,便直直落下,哐地掉在顾芊芊脚边。
“啊!”她吓得叫出声,连忙退后两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奄奄一息的苍鹰动了动眼睛便再无生气。
顾芊芊怔愣地看着地上,耳边听见石珩阴冷的声音,“红云,带大嫂和瓒儿躲一躲。”
“二弟,你……”石大嫂有些担心,她拉着小石瓒迟疑的功夫,忽地斜飞出一人,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