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饮宴仿古制设席,分列厅堂左右两旁,中间的步道青玉铺就,不知弄了什么手段,在暮色中闪烁发光。一群二十多名舞姬,在钟、琴的乐音下翩翩而动,轻纱飞旋中,玲珑浮凸的曲线若隐若现,加上柔媚的表情,无歌胜有声。
左边居首的席位上,坐着赵君弘。旁边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三十岁不到,气度沉稳,眉目间与宋子宁有三分相似,赫然是他们刚才提到的宋子承。
大殿里席位已满大半,看上去各色人等,别有亲疏。这里是乐坊表演的公众场合,并非某人包场,不过能坐进来的都是宋阀嫡系,最不济也是强有力的分支。
宋七公子爱美人美酒极为出名,是各处乐坊的常客。早有仆役远远看见他,奔过来引路。
这时,场中歌舞方歇,舞姬分成两边,同时向左右席行礼。厅内一片喝彩声,男人们都目光大亮地上下扫视着她们,评头品足。
千夜和宋子宁走到一处空席上,根本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们。宋子宁向场中扫去,顿时眼睛一亮,道:“这就是致远训练的那批小美女?果然有趣。”
带座的仆役正想说什么,转头看见门口又匆匆走进一人,立刻笑道:“七少目光如炬,您看,致远公子来了。”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明朗爽快,正是崮勋伯的小儿子,宋致远。而千夜在武库门口遇到的那个女孩,就是他的同胞亲妹。
宋子宁为双方介绍后,三人一起坐下来。
宋致远开口就把自己训练的那批舞姬大大推赞一番,还立刻招手叫过两人来执壶倒酒。他的态度十分热忱,并不因千夜仅仅是一名客座武士而有所疏忽,可见宋致远和宋子宁的私交应该相当不错。
千夜觉得这场面有点吵,鼻端满是各种香气。宋阀歌舞姬使用的香料当然是上好的,无不清幽自然,渺渺动人,和永夜大陆上那些小酒馆里女人的廉价香水不可同日而语。闻得久了,那靡靡香气仿佛会深入骨髓,令人沉迷。
一旁的宋子宁正兴致勃勃地和小美人调笑,随即几人就把起哄的对象转到千夜身上。
那个发上簪了一朵紫色大丽菊的舞姬,背对着千夜站定,柔软的腰肢好像全无骨头般反折下来,她口中稳稳地衔着一樽酒盏,一直送到千夜嘴前。
不但是宋子宁和宋致远,就连旁边席上的人也一同喝起采来。此时大殿里的气氛渐渐热烈,那批舞姬分散到各席执壶,正在各出手段劝酒,时时引起一阵哄笑。
千夜笑了笑,伸手拿过舞姬口中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宋子宁忍不住伸手扶额,道:“这是让你用手的吗?”
递酒的舞姬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此时却突然动了起来,纤腰轻巧地微侧伸展,居然吻上了近在咫尺的千夜的脸颊。
宋子宁不由拍案大笑起来,伸手勾住千夜肩膀道:“好兄弟,勿要辜负美人恩。”
这个舞姬的唇十分柔软,身上意外的没有太浓郁外来香气,扑鼻而来的首先是发鬓上那朵大丽菊的花香,缭绕着一缕酒气,被少女活泼的气息催动,混合成让人血流加速的基调。
千夜并不讨厌这种类似于微醺的感觉,伸手捏住舞姬的下巴,直接吻了下去。舞姬嘤咛一声,柔软的腰肢再次向后一送,完全平放下来,竟然就势躺到了千夜的腿上,唇舌间极为热烈地对着他迎奉上去,瓜葛相连,香信暗哺。
忽然,首位上座的赵君弘抬起头来,对着宋子宁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宋子宁目光一闪,欣然举杯,一饮而尽。
赵君弘随即转开目光,与身旁的宋子承交谈起来。
这个小动作实际上已经落入殿内很多人眼中。下午在前来闻道庄园的公路上,宋子宁和宋子齐以及赵家兄弟之间发生的那些事,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但就连当时留了人在远处观看全部经过的宋子齐,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名随从只看到赵君度和宋子宁没说几句话,宋子宁的客座武士就挥出了一拳,他们两人尚没有明显动作,就被赵君弘伸手拦了下来,然后宋子宁和他的客座武士转身离去。
然而谁都不敢轻易据此判断敌友。赵阀那位四公子的性格出名恶劣,这么多年来,稍有耳闻的都知道,哪怕他正与人交锋,也最好不要凑上去,说不定他会先打了你再杀对手。赵君弘相比之下简直就是个好人,他最多就是目中无人而已。
所以,宋子齐虽然在宋子宁那里找岔不成反吃了个明亏,却没人嘲笑他轻易退走,换了他们自己,也只有回避一途。虽然正常来说,高门世族的子弟们无论如何内斗,都应该同姓对外,可面对赵家兄弟,整个宋阀的年轻一代中,也没几人有此胆气。
宋致远在宋子宁耳边极低地道:“赵二公子,对你另眼相看啊!”宋致远之前就目睹了赵君弘进来时的盛况,那位二公子能看你一眼就是荣幸,更不用说主动打招呼。
宋子宁笑而不语,在宋阀当前形势下,这种另眼相看只能是福祸相依,不过把赵君度先前莫名其妙拦路的事情压下去而已,既没有给他造势,也不至于让他因此受到影响。
赵君弘向来声名平庸,可几次接触下来,宋子宁却觉得这位赵阀二公子不容小觑,举止分寸拿捏极准,绝对是胸有丘壑之人。
此时,赵君弘离席而起,独自一人从侧门走了出去。宋子宁也站起来,走出大殿。
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