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又是那个晦暗不明的表情,他悠悠叹道:“等你长到他们的年纪,或许就能理解了。”

“不想理解。干嘛总要这样苦大仇深,晦涩扭捏。我一点都不想理解这些。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苒苒说完,觉得自己情绪有点大,便停顿了片刻。为了缓和气氛,她在外公的刚喝空了的酒杯里斟了酒。然后换了个话题。

“外公,你和外婆当年,也是这样不容易来,不容易去的吗?”

“嗨哟,怎么突然扯我身上来了,你这小鬼头。” 熙日泽扬失笑,这时他正尝了口苒苒做的白切鸡,“这个白切鸡味道不错,手艺不减。”顺带夸奖了一下外孙女,又接着道:“我跟你外婆,那是另外一回事…… ”

他特意卖了卖关子。

每次说到自己那个夫人的时候,都要稍微端一端态度。这一点从未变过。

看着苒苒有点期待的眼神,他面带得意,“说起你外婆,她那性子可是烈得很。一般人降不住。阿金的性格,最多也就占了她一半。不然就靠司马晏那点本事,根本也没那能耐能压得住你母亲。你外婆当年,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谁都别想拦,拦也没用。譬如我就从来不拦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想干嘛我都不管。这是因为你外公我有自知之明。像雅奈那样的女人,管了倒还生事,嘿嘿嘿。”

说起自己老婆,熙日泽扬就止不住地满脸得意,哪怕是在说着关于自己搞不定她的事。

仿佛他觉得自己能找到一个连自己都降不住的女人做老婆,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像是世上没有任何人的老婆比他的老婆更为出色优秀。说起老婆,连自己的亲身女儿都必须要瞬间矮上一大截才能算。

外公的性格和父亲完全不一样,苒苒想。特别是在对待自己爱的人时候。

“这个红烧肉很特别,你得教教我,回头我也做一道。”熙日泽扬似是忽然发现了新大陆,“里面是不是透着一股子酒味?即便几杯酒下肚,我鼻子也能闻出来。比你家阿黄都不会差。”

“跟谁比不好,怎么跟阿黄较起劲儿来。”轮到苒苒失笑,“这道红烧肉的名字就叫做‘酒香红烧肉’,鼻子倒真是灵的很。这道菜我也喜欢得紧。外公若真想自己做一回,回头我把菜谱抄一份带来。也省得你天天跟狗比誰的鼻子灵。”开起玩笑来,也都快没边儿。

熙日泽扬压根没在意,反倒连连点头,“这个红烧肉确实不错,下饭下酒都是好东西。”看来他是真心喜欢这红烧肉的味道。

“外公,难道外婆从来没犯过错吗?我怎么听说这世上是不存在完美的人的。怎么到了外公您这儿,这个规则就不灵了?”苒苒还是没忍住,偏偏喜欢听外公谈论自己的外婆。也不知道是喜欢听那内容,还是看外公摇头摆尾的得意样子,像是从戏里出来的,特别滑稽。

“错事?呵呵!雅奈做过的错事可是好几箩筐都装不过来呢,她跟完美可沾不上什么边。”这个答案有些出乎预料,但也并非不符合情理。只见他脸上的笑更灿烂了,果然一说起外婆,就忍不住话多,“可是那又怎么样,人非圣贤。人一辈子不闹些笑话,凡事都要对,天天板着个脸活得那么严肃,有什么意思呢。又不是做木头,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出好东西。你再对再有理,最后还不是得被关进了棺材板里,就算再对你也多活不了几十年。” 外祖父喝了酒,像是参透了人生的终极大道理,一对脸颊正开始微微地发红。映着烛光,越发显得红光满面,喜气洋洋。但苒苒知道,别看外公一喝酒就上脸,老人家酒量却是很好的。这个忽悠不了她。

她听母亲说过,年轻的时候,外祖父和一大帮子人在草原上一喝酒就能喝上一整个晚上。

他们从前一天的傍晚开始就围着火堆,吃着烤羊,爽快地把酒言欢,一直喝到第二天的天蒙蒙亮都不带停。那时候外婆就乖乖地守在他的身边,在旁边听他说话。直到母亲困了,她才带着她回帐篷里哄她睡觉。故事中的外祖母从不打扰外祖父痛快喝酒,享受人生。

外公一定有着很多年轻时候的回忆陪伴着他这些独自一人的岁月吧。苒苒心想。

“可我就喜欢看雅奈闹的笑话,她不闹笑话惹麻烦,就不是真正的她了。要是没了我,我那时还真不知道她该怎么过。偏偏后来自己一个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一走就是好几年,没了我,她过得照样潇洒得很…… ”外公含着笑摆摆手道,“得了,还是不说她了,怕她晚上到梦里来找我,教训你外祖父来,说我在外孙女面前毁坏她的光辉形象。这回你趁我多喝几杯惹我犯错误,到时候受罪的可是我。这点酒,醉不了我。”然后一边调皮地做了个“本老头怕怕”的表情,一边又对自己酒量得意洋洋的。

苒苒哈哈大笑,明明是在夸外婆,却说怕得罪她不敢往下说。她只好放过这个连妻子不在身边都会犯妻管严的可怜的男人。她不明白这辗转情绪底下的深层缘由,只是偶尔觉得大人们都好好笑,让她好奇,又让她不解,却忍不住跟着发笑,笑完,有时又会突然觉得忧伤。

“外公,为什么你和我的父亲这么不一样?我想,如果他的性格和您的一样,母亲也不至于会变得像现在这个奇怪的样子。”苒苒犹犹豫豫地道,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评价母亲,外公会不会觉得她过于大胆和忤逆了。

“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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