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雨卿真的在那张石床上躺下了。

自己躺下之后,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勇者躺着睡了八百年的床了,反而更像是牙医的治疗床一样,哦,这头上的星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刺眼,有种被无影灯打着的感觉……

她紧张地往圣君那边看了看,发现他正拿着两把小勾子一样的东西走了过来。天呐,好像牙医用的针!蔚雨卿更紧张了,浑身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这怕不是第一天来就要拿她这杂役做什么人体实验吧……

“你抖什么?”

“我,我就是有点紧张……”她实话实话说。

“闭上眼睛,放松。”

天呐,他说的话都好像牙医!蔚雨卿死命闭上眼睛,然后感到一个冰凉的尖锐物体碰了碰她的额头。那感觉过于突然,她忍不住嘶地吸了一口凉气。

只听圣君马上冷声道:“放松!你这么紧张我怎么用器。”

这话,简直牙医本医了。被医生不知道数落过多少遍的蔚雨卿怕再被骂,终于深呼吸了几次,慢慢放松了身体。

蔚雨卿自然不知,藏音圣君秦故此时使的两根钩子般的东西叫探魂针。修仙之人把人印堂往内三寸的地方叫做紫府,此处是为储存记忆及神魂的地方。紫府一般不得轻易被外人查看,轻则一时迷乱,重则危及性命,秦故此时用的探魂针却是一个难得的上品法宝,只要被探之人不抗拒,就能从外探出紫府之内的景况而不伤及本人。

秦故拿出这个,自然是想看看蔚雨卿吃的溯流丹到底效力几何,何时才能失效变回原样。

蔚雨卿只感觉自己脑门有点酸酸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闭着眼恍惚中听到潺潺流水声,身体越来越轻,好像要浮起来飘到l去一样,飘着飘着,她就缓缓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日暮时分,蔚雨卿从石床上撑着坐起,却发现圣君已经不在,只有那只木鸟扑扇着飞过来,然后用圣君的声音开口道:

“醒了就回去,明日五更再来。”

蔚雨卿仍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她揉着脑袋慢慢走下楼去,打开门,却发现车为农大师兄正等在外面。

看到她出来,车师兄质朴的黑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师妹醒了吗?师傅让我把你送回去呢,来,走吧。”

蔚雨卿正迷糊,也就没有推辞,就乖乖跟着大师兄走了出去。

路上,车师兄问道:“师妹可还好?师傅今日和你说了什么?”

“哦……是。师尊叫我今后每日五更来微机阁做杂役,今天他让我躺在顶层的那张石床上,然后我就睡着了不记得了……”

“什么,师傅让你躺在那床上?”听到此处,车师兄似乎很吃惊。

“是,怎么了吗,师兄?”

“无,无事。”

车师兄三两句揭过,心中却想着,师傅对楚师妹太不一般了吧,那石床可是他打坐小憩的专用地方,从来就没见让其他人坐过,更别说躺!师妹如今第一天来就得到这种待遇,难道我的预感要成真?师妹看着瘦瘦弱弱的,其实是什么炼器奇才?

车师兄这样想着,却突然想到,不,那张石床还是有别人坐过的。他翻起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一幕光景——

星天历1686年,此时离今后的仙魔之战爆发尚有五十余年,修仙世界中还少有人知道一场浩劫即将到来,昆仑十二峰享有着它最后的一段平静时光。

这一年,昆仑发生了一件大事。销声匿迹了二十年的问离圣君与玄霖圣君回来了!比他们重返昆仑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是,他们竟然去了无人胆敢踏足,位置成谜的神魔界,并且带来了神魔界的第一手情报!

两位圣君预言了一场旷世大战的到来,消息昼夜间席卷昆仑,直至震荡整个修仙世界。时任昆仑掌门的太虚神君闻人靖感其二人功绩,也怒其二人擅离职守二十年,功过相抵,罚他二人分别在东西两侧思过崖思过一年。

在两人即将各自前往思过崖的前夕,他们同时出现在了拂尘峰的微机阁中——

问离圣君、玄霖圣君,再加上藏音圣君,三人此刻都坐在微机阁顶层的那张石床上,玄霖圣君在左,问离圣君在右,两人紧紧将藏音圣君挤在中间。

“咕咕啊,听说你差点吓晕过去啦?”问离圣君嬉皮笑脸道。

“我们咕咕还小,当然不经吓!”玄霖圣君假意嗔怪道。

“哦,那是我错了。”问离圣君说着就用手用力拂拂藏音圣君的背脊,“嘘嘘,嘘嘘,把你吓到啦,对不住啊。”

玄霖圣君马上配合着上去用手拂秦故心口的位置:“我也错了,咕咕还吓着吗?来,阿囡喘喘啊,喘喘。”

秦故看似逆来顺受地让他们二人一前一后拍着拂着,其实面色早就黑得可以滴墨,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他恶狠狠地看看他们二人道: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你们差点就死了!”

秦故觉得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在瑶台峰烛幽堂中的那个夜晚了。那一天,蔚雨卿和狄飞崖整好消失了十八年,他突有所感,连夜来到点燃长老命灯的烛幽堂。值守弟子看到藏音圣君突然进来,还被吓了一跳。

两人的命灯还在熊熊燃烧,秦故松了一口气。但他总觉心绪难平,又在那里多逗留了一会儿,谁知子时一过,堂中开始生变。

先是狄飞崖的命灯燃势减弱,而后蔚雨卿的命灯猛然将熄,忽的灭至只剩蝇头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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